他……到底缺了什麼?她凝視著他溫雅平靜的面容,第一次細細看到他左眉的傷痕,一刀斷眉,當初必定兇險,這個眾星環繞中的月亮,究竟遭遇過多少次這樣的危機、遇見過什麼樣的劫難?凝視之間,唐儷辭眉宇間痛楚之色愈重,她踉蹌把鳳鳳放回床邊的搖籃中,取出一方手帕,以水壺中的涼水浸透,輕輕覆在唐儷辭額頭。
窗外有人影一晃,一個灰衣人站在視窗,似在探望,眼色卻很茫然,“他……他死了麼?”阿誰眉心微蹙,勉強自椅上站起,扶著桌面走到視窗,低聲道,“他傷得很重,你是誰?”灰衣人道:“餘負人。”阿誰淡淡一笑,臉色甚是蒼白,“是你傷了他?”餘負人點了點頭,阿誰看了一眼他的背劍,青珞歸鞘,不留血跡,果然是一柄好劍,“你為什麼要傷他?”她低聲道,“前天大戰之後,他沒有休息……趕到避風林救我,又照顧我一日一夜未曾交睫,若不是如此……”她輕輕的道,“你沒有機會傷他。”餘負人又點了點頭,“我……我知道。”阿誰多看了他兩眼,嘆了口氣,“你是餘劍王的……兒子?”餘負人渾身一震,阿誰道,“你們長得很像,如果你是為父報仇,那就錯得很遠了。”她平心靜氣的道,“因為餘家劍莊劍堂裡的火藥,不是唐公子安放的,引爆火藥將餘泣鳳炸成重傷的,更不是唐公子。”餘負人臉色大變,“你胡說!世上人人皆知唐儷辭把他炸死,是他闖進劍莊施放火藥把他炸死,我——”阿誰目有倦色,無意與他爭執,輕輕嘆了一聲,“餘少俠,人言不可盡信。”她身子仍然虛弱,站了一陣已有些支援不住,離開窗臺,就待坐回椅子上去。餘負人自窗外一把抓住她的手,“且慢!是誰引爆劍堂裡的火藥?”
阿誰被他一抓一晃,臉色蒼白如雪,但神色仍然鎮定,“是紅姑娘。”餘負人厲聲道,“你是什麼人?你怎麼能知道得如此清楚?”阿誰道,“我是柳眼的婢子,餘劍王重傷之後,我也曾伺候過他起居。”她靜靜看著餘負人,“你也要殺我嗎?”
餘負人的臉色和她一樣蒼白如雪,忽聽他身後青珞陣陣作響,卻是餘負人渾身發抖,渾然剋制不住,“他……我……”他一把摔開阿誰的手腕,轉身便欲狂奔而去,院外有人沉聲喝止,是普珠上師,隨後有摔倒之聲,想必餘負人已被人截下。阿誰坐入椅中,望著唐儷辭,餘負人出手傷人,自是他的莽撞,但唐儷辭明知他誤會,為什麼從不解釋?
他為什麼要自認殺了餘泣鳳?因為……他喜歡盛名,他有強烈的虛榮心,他天生要過眾星拱月的日子。阿誰輕輕嘆了口氣,鳳鳳本來在哭,哭著哭著將頭鑽在唐儷辭臂下,糊里糊塗的睡著了。她看著孩子,嘴角露出微笑,她已太久太久沒有見過這個孩子,本以為今生今世再也無緣見到,方才醒來初見的時候,真是恨不得永遠將他抱在懷裡,永遠也不分開了。但……可以麼?她能帶孩子離開嗎?目光再度轉到唐儷辭臉上,突然之間……有些不忍,呆了一陣,仍是輕輕嘆了口氣。
正文 第14章 亂心之事(三)
院外。
餘負人方寸大亂,狂奔出去,普珠上師和西方桃一直跟在他身後,只是他神色大異,尚不能出口勸解,此時趁機將他擋下。普珠袖袍一拂,餘負人應手而倒,普珠將他抱起,緩步走向餘負人的房間。身後西方桃姍姍跟隨,亦像是滿面擔憂,走出去十餘步,普珠突然沉聲問道:“剛才你為何阻我?”西方桃一怔,頓時滿臉生暈,“我……我只是擔心……”一句話未說完,她輕輕嘆了一聲,掩面西去。普珠眼望她的背影,向來清淨淡泊的心中泛起一片疑問,這位棋盤摯友似有心事?但心事心藥醫,若是看不破,旁人再說也是徒然。他抱著餘負人,仍向他的房間而去。
放下餘負人,只見這位向來冷靜自若,舉止得體的年輕人緊閉雙眼,眼角有淚痕。普珠道了一聲“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