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道, 「陛下病情嚴重, 即便醒來, 也最多撐一炷香的時間。」
趙槃鎖眉,「那也去。」
到了這時候,滿庭的臣子都像是沒了主心骨似的,眼神都只盯在太子一人身上。
過了許久,儀景殿的殿門才發出冗長的嘎吱一聲。
眾位皇子立即圍了上去,劉公公攔住他們,「聖上醒來了,請太子殿下進去。」
三皇子忍不住說道,「父王……父王當真只叫了七弟一人?」
劉公公緩緩點點頭。
其餘皇子聽了劉公公的話,也紛紛按捺不住。誰都知道聖上已經到了彌留之際,叫誰進去,那意思不言而喻。
趙琛攤攤手,嘴角一嘆。
趙槃沒有理會那些人。
輕輕推開門,撲面而來的就是酸澀的藥味,混雜著那種垂垂老矣的腐朽之感。
他略略恍惚。那個他幼時敬若神明、四處徵戰的冷血父親,如今竟也喘著殘息地躺在榻上,眼角褶子塌得不像樣子。
寢殿駭人的寂靜。
聖上感覺到了他的氣息,「……來了。」
趙槃站在原地沒動。
聖上早已習慣了父子之間這般生疏地相處,不禁喘著粗氣,唏噓地笑了下。
「那個太子妃,你到底也沒聽朕的吧?」
趙槃眼眸摻著複雜的色彩,「是兒臣不孝。」
聖上瞳孔驀然瞪了一下,似又要發怒。
趙槃低斂著眸子。他確實沒有按照皇命處置阿弗。
或許在父王眼中,他這個精心培育的儲君,因為一個女人,終究是玉中有瑕,生了點裂痕。但他不後悔。
如果因為這些事失了太子之位,他也不後悔。
「女人害人不淺吶……」
聖上深長地嘆了一口,斷斷續續地道了句,「你終究還是和你母親更像些,心腸軟又重情,原不適合為帝王。」
趙槃喉結微動,「父王,還記得我母親。」
聖上又劇烈咳嗽了一陣,「如果不是你那母親,你將會是位更出色的天子。如果朕能重來一次,依舊不會後悔當初的選擇。」
趙槃沉默不語,只餘一聲浩嘆。
他們雖是父子,卻是道不同不相為謀。
聖上的眼越閉越小,微微朝外伸出手來,想摸一摸趙槃的手。
……這個他傾注了最多心血的兒子,他江山的繼承人。
桌角的一炷香已經燃盡了。
「槃兒,別被女人耽誤,要……好好守著這江山……」
聖上那蒼老的眼角流出一滴淚,聲音越來越低,手終於垂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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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君崩逝,日月共泣,天地同悲。
趙槃推開門,從儀景殿裡緩緩走出來,手裡握著遺詔。
眾位皇子見狀,急不可耐,眼球都起了血絲,有些精明的大臣已準備好拜見新君了。
趙槃站定,沉鬱的眼風掃了掃周圍,把遺詔公示了一圈,然後交給了內務儀官。
其實不用讀,趙槃知道遺詔上寫的那個人是他。
……他曾經苦心孤詣算計了那麼久的皇位,如今終於得到了,好像也沒有想像中那麼欣悅。
他這一生謀的東西不多,一開始是皇位和阿弗,後來只變成了阿弗。
自從知道母妃是被皇室去母留子的規矩活生生犧牲掉後,他對皇位便看淡了許多。而且阿弗也不喜歡在宮廷爭鬥中生活,他對當皇帝就更沒什麼心思了。
可能父王說得沒錯,他確實不適合當皇帝。
趙槃驀然覺得自己好累。
遠處吵吵鬧鬧,悲壯的號角傳遍了皇城。儀景殿前,不服遺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