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士及沒有說話,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掌燈時分了。
他在毅親王府吃過晚飯了,回來就直接去兩個孩子的房裡瞧了瞧。
蕭嫣然剛剛從兩個孩子屋裡出來。她是一早就從伯爵府搬出來,跟著蕭士及住了,順便幫他照顧兩個孩子。
蕭士及不承認陳月嬌,當然不許陳月嬌跟過來住。而孩子完全讓下人帶,他也不放心。
他自己每天都忙得腳不沾地,只能在兩個孩子睡著了之後,才過來看看他們。
他回來也有十幾天了,每次回到自己和杜恆霜以前的臥房,他就難受,整夜整夜地睡不著。
後來看見安姐兒生得越來越像杜恆霜,從開始欣喜地每天凝望,到現在痛苦得不肯見她,他竟不知道自己對杜恆霜能夠思念到這種地步。
歐養娘和知數到底是下人,而且蕭士及是男主子,她們也不好太過殷勤地勸說,就只能看見蕭士及的臉色越來越陰沉,性子也越來越暴躁。
回到自己房裡,蕭士及去浴房衝了涼,出來的時候,看見床邊小立桌上擺著一盞透雕紫檀嵌白玉詩配畫宮燈,燈上畫著一個美人,斜坐在床上,手捧書卷,吟讀不倦。
宮燈的四個白玉燈屏上,每一面刻著一句話:
“煙籠寒水月籠紗,
閒敲棋子落燈花。
賭書消得潑茶香,
當時只道是尋常”。
蕭士及無意中看到這宮燈上刻的這句話,不由痴了。
他想起了他們成親不久的那個晚上,杜恆霜捧著書卷,斜倚在床前看書的樣子,床邊也是擺著這盞白玉宮燈,就跟這宮燈上畫著的美人一樣。不,霜兒比她美得多…
當時只道是尋常。
如果他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他還會不會離開杜恆霜,一直心心念念要去博取富貴功名呢?
如果他事先知道,他博取功名的代價,是妻離子散,他還會不會這麼做?
傾天下美酒,難解我胸中愁悶。
他如願以償坐到了極高的位置,可是等他功成名就回來的時候,那個他最想分享的人,卻不在了…
蕭士及顫抖著伸出手,將那白玉宮燈抱了起來,吹熄了裡面的蠟燭,坐到床邊。
這一晚,他抱著那宮燈沒有鬆手。
…
話說那一天莊伯來到蕭宅,找到了錢伯,錢伯當然立刻跟他離開蕭家,來到郊外的田莊。
錢伯在蕭家的地位超然,外院大總管蕭義都知道他是故大少夫人的得用之人,如今侯爺又發話,說等小少爺五歲,就跟著錢伯學功夫,所以對他禮敬三分。
錢伯在蕭家進出自由,不用跟誰情示回報。
而且他也經常離開蕭家,回杜家的老宅住幾天。
所以這一趟錢伯跟著莊伯離開長安城,蕭家都沒有人注意有什麼異樣。
跟著莊伯來到田莊上,見到活生生的杜恆霜,錢伯才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激動得說不出話來,甚至比杜先誠那時候活著回來的時候,還要高興。
“大小姐,您可回來,趕快跟我回去,咱們家就差您了!”錢伯抹了抹眼淚,連忙催促道。
杜恆霜笑道:“錢伯別急。我還有件事,想請錢伯去辦。——請錢伯暫時不要說出去。等到了時候,我自然會回去。”
錢伯忙拍著胸脯道:“大小姐請說!”
杜恆霜就低聲道:“我想讓錢伯幫我去查一查一個人,看看她在這郊外,有沒有置過莊子。”
“誰?”錢伯摩掌擦拳地問道。
“陳月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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