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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安安起身來到了浴室,鏡子裡的自己臉色有些蒼白,手掌扶在青銅鏡面上,想要支撐住身體,可是身體還是無法停止顫抖。

眼睛也有些浮腫,四下裡並沒有什麼,更別說胭脂水粉,只有拿出自己隨身的一條灑花湖紡手帕,沾著清水拭了拭眼。

鏡子裡的人在笑,帶著些抽搐地笑,支離破碎。

轉身出來時,臥房裡面已經多了一個四五十歲的老媽子正擺放著早餐,青衣短褂,十分精明能幹的樣子,見安安出來,連忙躬身一禮。

“勞煩你,幫我叫輛車來。”

“顧小姐,我……”

“無妨的,這是官邸,我待在這裡,也不成體統不是。”

本來有些猶豫的老媽子,聽安安這麼說便幫她叫了一輛車。

安安一路上恍恍惚惚的,就回了南山。

清早,幾位傭人在打掃著,見到了安安一個人踉踉蹌蹌走著,臉上微呈驚愕之色,旋即習慣似的冷漠地施了一禮,遠遠地避開了。

上了樓,安安恍惚地邁著步,不知為何這段走得已經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路此時竟是如此的長和暗。

習慣性走進了那間長年沒有人居住的房間,開啟門卻不想顧歡歡正倚在床上。

房間裡雖然久無人居住,但是也打掃得分外整潔。水綠色的窗簾掛在了兩側,陽光那樣的充足,攪碎所有的幽暗。光影中,安安和歡歡的身形被薄紗溫柔地包裹住,而彼此心頭的那根刺卻挑破了薄紗的溫柔,生生澀澀地疼。

沉寂中,有什麼東西在兩人的視線間,隱隱約約地如細沙沉澱。

安安的唇膏早已經掉了,穿的還是昨晚杏色短襖。

歡歡眯起眼,臉色很蒼白,沉默了半晌,垂下了眼簾。長長的睫毛在光影間如羽蝶繾綣,蝶翼之下兩翦墨泉幽幽瀲瀲地漾起憂鬱的暗色,語氣自然而然地冷起來:“辛苦你了,一夜未歸應該回房補個覺才好,怎麼反而上這個屋子裡來了?”

安安在那裡站了一會,才彷彿明白了那話的意思,只覺得忽然有一條長而涼的東西從脊背躥了上來,滿眼的淚再也忍不住潑潑灑灑地落了下來。

為什麼要這樣對自己?自己錯了嗎?做錯了什麼?如此的身份有什麼權利拒絕,又有什麼資格……她明明知道,卻還要這樣……

抖得幾乎聽不清的聲音從安安的口中發出,恍如水底的魚兒在傷心地啜泣,卻是無聲的,聽不見哭泣的音:“你要我怎麼樣呢?你要我怎麼樣呢?”

安安順勢撲倒在床哭了起來,雖然極力地把臉壓在那繡著蓮花的床罩上,可是嗚咽的聲音還是洩露了出來,如絲如絮,細細的、欲斷,綿綿地很是悽慘。

歡歡從床上起了身瞪著安安,眼眸如火焰一般燃燒了起來,火焰的盡處是朦朧的悲哀,卻倔強地不肯現出來,水晶樣的神情堅硬卻也脆弱。

看著安安哭成那個樣子,歡歡的心也很疼,莫名其妙地疼。窗外有冷冷的風聲,遙遠地飄蕩在空氣裡,恍恍惚惚中,彷彿又回到了小時候……那日來了一個年輕的女子,藍緞子的旗袍烏綾鑲滾,面上厚厚的脂粉,坐在那裡跟媽媽哀求著什麼,舉止間有一種輕佻的風情。隔著屏風,她領著安安在好奇地窺視著,阿姐走了過來問她在做什麼,她輕輕地回答著從老媽子那裡聽來的答案,連帶著也模仿上了那鄙視的語調,那是長三堂子裡面的女人。

阿姐冷著臉半晌,嘆息了一聲,把她和安安領到了樓上。

屋子裡有著淡淡的太陽與灰塵,水晶花瓶裡插著剛摘的杜鵑花,紅豔豔的。阿姐坐在正中的紅木方桌後,那時已是盛夏天氣,阿姐一件秋香色細紗夾襖,一手託著腮,聲音就像是微微的暮風拂過幽幽竹林,竹葉輕顫,沙沙瑟瑟的,極為有磁性。安安還小,聽得半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