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都離開之後,付明野仍舊抱著方錦沒鬆手帶著她朝前走。
方錦安靜地走了一段突然停下腳步道:「我走不動了。」然後她伸出手指向地面也不知道是跟誰說話,大聲道,「又是你,上次就是你,不許抱我,快走開!」
晚飯出來夜就已經深了,兩人站在路燈前方,燈光將他們的影子拉長,此時此刻兩人的影子也緊緊貼著,就像是抱在了一起。
付明野問:「上一次是什麼時候?」
方錦委屈地道:「上一次就是上一次,我死的時候。它一直跟著我,一直跟著我,我都很害怕了它也不走,它好壞,你幫我趕走它好不好?」說著去扯他的袖子,她眼睛裡滿是霧氣,像是下一秒就能哭出來。
付明野輕拍著她的背耐心哄道:「好,我去幫你趕走它,你乖乖在這裡等我。」
他看著影子,原本帶了些笑意的眼睛裡多了些沉思。
方錦乖巧點頭:「好,那你快一點哦。」
在付明野話音落下不久,地面上,兩人靠在一起的影子慢慢融為一體,黑暗不知道從哪個角落侵襲而來,將周圍的光全都吞噬殆盡。
一條幽深的裂縫緩緩張開,裡面恍惚有無數星辰閃動,又恍惚有無數道閃電暴風在狂舞,付明野像生在黑暗中的君王般優雅又從容地朝前邁出腳步,每一步腳下的黑暗都在扭曲翻滾,直到他邁進裂縫中,四處蔓延的黑暗才重新潛伏回各個角落。
付明野第一次見方錦的時候其實並不是在寺廟裡,而是在公司附近。那是個傍晚,正是下班的高峰期,所有人都在往外走,大片人潮中,只有方錦一個人拿著個煎餅果子逆著人群朝辦公樓裡走。
付明野眼中的人都是單調的,灰色黑色,偶爾有明亮的紅色黃色,那代表一個人過去做過的事和將來要走的路。方錦身上是一片明亮的紅,無比惹眼,最惹眼的是她身上沒有代表未來的線,那裡一片空白。
這樣的人很少,就算即將要死亡的人也不會這樣。
付明野難得有了一點好奇心,他在這個世界上找不到什麼能讓他好奇的事,於是他稍稍朝方錦走近了一點,隨著他靠近,方錦身上的光更加耀眼,同時他也看到了纏在她腳下的濃鬱黑色,那是代表死亡的顏色。
這個人很快就要死了,付明野有一絲淡淡的可惜,但這一點可惜並沒有在心裡留下多少印記就消失了。這樣的人世上千千萬萬,活的再長久的人類也總有死亡的一天。
付明野收回視線繼續朝前走,他走的時候方錦跟迎面出來的人撞了個正著,手裡的煎餅果子掉在對方身上,她嚇了一跳後退,甩起的頭髮全都打在後方路過的付明野身上。
方錦並沒有看到他,她正慌忙地跟面前的人道歉,掏出口袋裡的紙巾給對方擦。
「實在不好意思。」
還好煎餅果汁並沒有什麼汁液,沒再衣服上留下印記,對方擺擺手就離開了。
方錦呼了口氣,捏著晚飯趕緊小跑回了公司。
付明野也繼續漫無目的地朝前走去。
第二次見方錦就是在觀音廟,他很喜歡廟門前那口大鐘,鍾發出的聲音像海浪,一波波地在空氣中震盪開來,能傳到很遠很遠的地方。他看了很久,看波紋最後擴大成個幾乎能籠罩大半個山頭的罩子,然後轉頭的時候看到了站在下方的方錦。
人群裡的方錦比上次還要顯眼十倍,她身上的光太複雜了,原先明亮的紅光都被濃鬱的死氣包裹,可同時,那些死氣又被生氣遮蓋,迴圈往復,這些光不是一整片而是一道道的光帶,無數條光帶纏在她身上。
付明野頭一次有了驚訝的情緒,他這次沒有靠近,因為他清晰感覺到方錦的視線落在了自己身上,這個人類,能看得到自己。
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