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不接受她這些假殷勤,避開了她的手,徑直走進坤寧宮。
葉蓁蓁微不可查地一撇嘴,抬頭見紀無咎正笑看他,便衝他吐了吐個舌頭。
太后今天沒心情找葉蓁蓁麻煩。她一坐定,來不及和紀無咎兜圈子,語帶譏諷道,“孔子說,‘言而無信,不知其可也’,這話連我這個昏聵老婦人都知道。皇上身為九五之尊,如今言而無信,食言而肥,怕不是明君會做的事吧?”
紀無咎裝傻道,“朕謹記聖人和先祖教導,不敢有半毫違逆,母后這話可是從何說起?”
“你明明答應過哀家,對於許令一案會從輕發落,如今他和他母親卻要被斬首,這是怎麼回事?!”太后怒目而視。
紀無咎恍然道,“這件事,朕正想和母后說呢。朕確實從輕發落了,本意是想要滿門抄斬的,如今只殺兩主兩僕而已,真是輕而又輕了。”
葉蓁蓁悄悄向他豎了豎拇指,夠無恥!
“不過小孩子說幾句嫌話,也值得你如此大動干戈,非要鬧出人命不可?你這仁主是怎麼當的?”
“什麼幾句嫌話?他今日敢說皇后的嫌話,明日就敢說朕的嫌話。說他妖言惑眾動搖國本也不為過吧。”
太后聽到“動搖國本”幾個字,眉頭一跳,氣勢稍稍退了些。她又不滿地問道,“那你舅舅他們呢?平白無故地為何要流放他們?瓊州島是什麼地方?孤懸海外,人煙稀少,虎豹狼豺的,還有毒舌,瘴氣……去了那種地方,還有命沒命?”
“這個朕也想知道。朕還想知道,他們當初為惡時,可曾想過有命沒命的問題。”
太后又提起一口氣,“你……”
“母后,您雖身居深宮,但向來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他們在外面做的那些事情,想必您也清楚,倘若認真追究起來,想來不是流放這麼簡單的吧。”
太后從他這話中聽出了威脅,於是長長嘆了口氣道,“畢竟是你的親戚,也多少留些體面。”
紀無咎也跟著嘆了口氣,“這麼多年,朕倒是給了他們體面。只是既然他們把這體面扔在地上踩,朕只好撿回來,把體面留給那些識趣的人。”
太后冷笑道,“看來皇上真是大了,心也大得很,竟是不把我這當孃的放在眼裡了。”
紀無咎亦冷笑,“朕是天子,心中裝的是天下,再大也不為過。朕一直把母后放在眼裡,就是不知道母后是否把朕放在眼裡了。母后若是執意認為朕是有意加害許氏,那朕也無話可說。只一句,母后以為是朕害了許氏,其實真正害了他們的,是您。”
葉蓁蓁看著他彷彿成了個刺蝟,句句話刺得太后臉色發青,頓覺十分解氣。
太后是哭著離去的,因一點好處沒撈著,也只能嘮叨幾句不孝兒解氣。紀無咎這次是鐵下心來寸步不讓,然而他們終是母子,鬧成這樣,他面上也有幾分低落。
葉蓁蓁便有些擔心,“你這次下手這麼重,萬一他們罵你呢……”他們,指的當然是那幫言官。
紀無咎擺手道,“無妨,反正無論朕做什麼,他們都是要罵一罵的,習慣就好。”
葉蓁蓁執著他的手,問道,“那他們會不會罵我呀,說我離間你們母子?”
紀無咎拍了拍她的手,安慰她道,“出了這回事,誰還敢罵你?”
葉蓁蓁見他不太高興,就起了另一個話頭,說道,“再過些天,三方的議和使團就能陸續到了,也不知他們會孝敬些什麼寶貝上來。”
紀無咎有些不屑,“他們能有什麼……不過,朕倒是有個想法。”
“什麼?”
“朕覺得遼東那片土地,一直連向女真那邊,黑黑的,看起來十分肥沃,雖北地苦寒,也未必不能長出莊稼。”
葉蓁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