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刻,卻讓弟弟為自己做出犧牲,心中遂充滿了內疚。
秋日的山風特別兇猛,貼著山脊刮過來,又貼著一片黑壓壓的房頂,在樹梢上嗚嗚地怪叫,有如千百隻野狼齊聲嚎叫似的。
他居然站著未動,仍然在朝著弟弟走去的方向凝望。淚眼朦朧中,忽然,他恍惚看見了母親。老人膚色白如魚腹,看不見一點血色。只有那雙眼睛,可以看到那裡面飽含著無邊的慈愛。
他對母親說:“媽,我沒有把小虎照顧好。”
“孩子,這不能怨你。”母親說。
“媽,小虎他把名額讓給了我。”
“媽高興,你們都已長大了。”
忽然,母親竟而又變成了夏雨。他看著她,一時不知說什麼好。
夏雨也用眼睛盯著他,那雙眼裡像寫著一部深奧的書。
他對她說:“夏雨,我已經盡力了。”
“我知道,”她說,“你除了三班倒與農民一樣下井勞動外,還常拿著畫本到工地,畫礦山火熱的生產場面,畫礦工們做工時壯實的身軀,畫山裡人普通又充滿活力的生活,《湖南日報》、《湖南科技報》以及《長沙日報》等報刊都相繼發表了你好些速寫作品。”
“為了我們,我會繼續努力的。”他說。
然而,眼前什麼也沒有,只有風在刮,雨在下。他又閉著眼迷糊了幾秒,然後,揚起臉一頭撲進茫茫的雨霧。
後 記
他一副沉思默想狀,過去的種種竟然像放電影一樣,從他腦海裡一幕幕閃過。
“喂,你怎麼不作聲了呢?”她問。
“我在想,我們這些年,經歷了多少事啊!”
“的確是太多了,上山下鄉、紅衛兵、造兵派……紅極一時的*副統帥居然一夜之間摔死在蒙古溫都爾汗,接著毛澤東的去世,四人幫的全軍覆滅……後來,*、*出來主持工作,撥亂反正,我們才有了今日的安寧和幸福。”她向他投去一笑,隨即又陷入自己的遐想。也許她還想到那些難熬的歲月,回想到那些快要淡漠了的酸辛,她的神情漸而變鬆弛了,痴痴的目光像是在注視著什麼,那目光裡充滿了使他感到新奇的憐愛和安祥。
“我不能忘記,”他說,“我們以前都有一個溫馨幸福的家,可是由於歷史的原因,我們的家不成其家。一個叫維斯冠的外國人說過:‘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就是擁有一個美滿的家庭。’我那時卻是無家可歸啊!”他眼前又展現出了一條蜿蜒在荊棘和草叢裡的小路,在那裡他和她都經歷了痛苦、艱難、堅忍和屈辱,走過來了,人也就成熟了。
“這不都已經成了過去嗎,還說這些做什麼?”她看了他一眼說。
“當然這都已成了過去,”他繼續說,“現在我們已擁有了一個溫馨幸福的家,雖然我們苦苦相戀了十幾年,終於尋找到了我們自己的幸福。更值得欣慰的是,我們的兒子比我們強,不僅上了大學,而且還成了中央美術學院的一名教師。還有小虎,如今居然成了一名黨的師級幹部,也擁有一個溫馨幸福的家。我以為這不僅是家的鉅變,生存環境的鉅變,也是社會的鉅變。”他說的很動情,止不住做了一個深呼吸。
“應該說,是一位睿智的老人在祖國的南海邊畫了一圈,一場關於中華民族命運的歷史變革,便在這塊板結而鮮活的土地上風起雲湧,我們的國家恢復了勃勃生機,我們每一箇中國人都看到了光明和希望。”
“只是我不希望再有什麼變化了。”
“變化肯定是會有的,任何事物都不會是一陳不變的。但我相信這種變化不會再是那種日日講、月月講、年年講的‘階級鬥爭’,人異化成了某種工具,人的事業、思想、感情、靈魂統統給剝奪得一乾二淨,而是越變越好,社會應該是進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