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敵人的下一次進攻是什麼時候,所以士兵們沒有鬆懈,沒有人回營,大家依舊守在自己的崗位上,累極了的就靠著堅硬冰冷的石壁小憩一會,晨日的霞光給那些汙糟疲憊的身軀上度了一層金色。
墨玉蠍子默默的看著這情景,從前他一直以為太陽和月亮是最公平的,世間的萬物,無論是誰,都有權力享受到日月的照耀。可是現在他改變想法了,對於泯滅在旦夕間的生命來說,天下間還有什麼東西是公平的呢?
這金色的陽光,好像上天對這些士兵最後的垂青,誰知道他們其中有幾人能見到明天的太陽?
鄢如還在忙碌著,她們要趁著戰鬥間隙儘可能多的搶救傷員,一夜未休息,原先澄清的大眼睛早已佈滿血絲,墨玉蠍子感到一陣心疼,悄悄靠近她,把一些真氣吹入她的體內,幫助她恢復體力。
整整一個白天沒有進攻,傍晚的時候,墨玉蠍子隱隱聽到山谷中敵軍營地裡有樂曲的聲音隨著風飄來,似乎日本人在慶祝什麼事情。墨玉蠍子暗自納悶,又沒打贏仗,慶祝什麼呀?
正在這時,山上的守軍隊伍一陣騷動,一些軍官被召集去開會了,一些士兵們望著他們的長官匆匆離去,面上不約而同的露出悽惶的神色。看來,長官們每一次的召集,帶回來的都不是好訊息。不過也有不少人神色淡然,或許太多的絕望對於他們來說已經麻木了。
不久,便有訊息傳達下來,原來,今天是他們日本皇帝的生日,敵軍營裡都在舉行慶祝活動,看樣子今天是不會有進攻了。這對於傷病交加疲憊不堪計程車兵來說姑且算是一個好訊息吧,但是另外一個訊息,卻像是往大家心頭上撒了一把鹽:不會再有任何行式的援軍了,被炸斷的通訊線路接好之後,這支孤軍的統領得到了唯一的一句命令,死戰到底。
晚飯時分,每個營地都分到了一些筆和紙,整支軍隊,從將軍到士兵,只要願意,都可以給家裡人寫一封信,信寫好之後,統一交給通訊兵帶走。
這就是死前的遺言吧?人類不像妖怪,總是有太多牽掛,死都死得不痛快。
一時間,士兵們都開始忙碌奔走,因為這些從各地農村徵集來計程車兵們大半都沒上過學,能認字的人很少,眼下都在四處找尋會寫字的同伴,請人家代筆給自己家裡人寫幾句話。
“爹,娘,兒子沒用,不孝順,爹孃就生了俺這一個,可是俺今生今世卻不能伺候你們二老,俺真是渾蛋啊!……”
“爹、娘、俺要是戰死在了雁門關,請您二老一定要保重身體,千萬不要為俺難過……”
“俺、俺下輩子還投生做您二老的兒子,俺一定伺候你們一輩子……嗯…在信皮兒上替俺寫清楚,俺叫劉小柱,住在河南西口馬店鄉劉家村,俺爹叫劉老根……”
那士兵說著說著,泣不成聲
這些面對死亡都不流淚的男兒們,念起自己家人名字的時候,卻都無一例外的失聲痛哭起來。一時間,唸的哭,寫的也哭,整個軍營便都籠罩在一片濃濃的悲憤氣氛中。
那些女護士們都和鄢如一樣是念過書的,都在忙著替別人寫信,每個人身後都站著一大群等待計程車兵。
遺書一直寫到夜深,終於,一切都平靜下來了。墨玉蠍子靜靜的守在鄢如的營帳外,他在思考,是不是該把鄢如帶走,這仗擺明是打不贏的,鄢如留下來也沒有用,還是早點離開這裡的好。
正想著,忽然見鄢如的營帳裡亮起了燈,墨玉蠍子探頭看了一眼,只見鄢如披衣坐了起來,拿過木匣子,在上面攤開一張紙,俯身寫著什麼,原來忙了這半天,她還沒有替自己寫過遺言。
她會寫什麼話呢?墨玉蠍子出於好奇,便伸頭去看,只見鄢如這樣寫著:
……明天就要決一死戰了,今晚所有人都在寫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