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仲嵐本已坐好了,又站起來道:“拙荊在家照顧卑職起居,時常說起太師之德,萬分感念。”
太師將杯蓋在杯上輕輕敲了敲,看著窗欞,淡淡道:“你二人真是一對璧人,簡參軍少年有為,也讓人稱羨啊。”
簡仲嵐站直了彎下腰道:“這都靠太師的栽培,卑職當年犯了軍令,若非太師垂憐,哪有今日,早已為楚帥斬殺了。”
太師眯起眼,似是在想著什麼,簡仲嵐也不敢坐下,只是這般站著。妝晌,太師才象回過神來,道:“坐吧,坐吧。”
簡仲嵐又坐了下來,心頭不由有些微不安。他實在不知太師命人秘密傳來,又屏去家人,不知到底有什麼事。只是,他知道以太師之能,定是有重任相托。
果然,太師只是頓了頓,又道:“楚帥北征,入大漠追殺叛賊甄匪,便是在後日啟程吧?”
簡仲嵐又要站起來,太帥伸過左手道:“坐著說吧。”他才道:“稟太師,後日午時,全軍啟程。”
太師笑了笑,道:“楚帥率地風二軍北征,甄匪跳樑小醜,螳臂不足當車,自然一鼓而滅,一個月裡便能得勝還朝了。”
“楚帥用兵如神,想來如此。”
太師忽然嘆了口氣,道:“簡參軍,我對你如何?”
說到正題了吧。簡仲嵐不知怎麼,渾身都是一顫,道:“太師恩重如山,卑職粉身難報。”
太師放下茶杯,盯著簡仲嵐。他的雙眼如同兩個深不可測的古潭,讓簡仲嵐遍體寒意,他也只覺背上已滲出了冷汗,只知一動不動,不敢再去面對太師的眼睛。
“簡參軍,知此便好。”太師忽然笑了起來,“我們入內室相談。”
※※※
走出相府,簡仲嵐只覺雙腳都麻了。時值新秋,天氣初肅,還不太冷,但也不熱了,可是他卻不知渾身是冷還是熱,既是遍體生寒,背上又汗出如漿。他在路上一步步走著,幾乎不知是如何回到家中的。
推開門,一眼便看見小纖正坐在桌前縫製秋衣。小纖見他進來,咬斷了線頭道:“阿嵐,你來得正好,試試這件新衣服吧,飯菜在桌上,就等你吃了。”
他有點木木地道:“好吧。”
小纖給他解下外套,把新衣服披上。新制的衣服穿上身有種乾硬之感,只是他也覺不出來。小纖試了度袖子、腰身等處,又給他脫下來道:“正好,那我可就縫起來了。”
他把舊衣服套上身,仍是有些魂不守舍的。小纖也不曾注意,一邊穿針引線,一邊道:“阿嵐,後天你便要隨大帥出征,北方好冷的,記著添衣服啊。”
簡仲嵐點了點頭,呆呆地坐在了桌前,等著小纖縫好衣服一起吃。小纖也仍沒抬頭,只是道:“對了,太師的如夫人讓我在你出征時住在相府去,叫你不用擔心。”
不要去!簡仲嵐似乎聽得心底在這般叫著,但他嘴裡卻還是慢慢道:“好啊,太師對我們可真是恩重如山。”
“你有太師撐腰,回來只怕也要升官了吧?”小纖抬起頭,抿著嘴向他一笑。簡仲嵐一驚,忙堆起笑道:“這個事可不能多想,聽其自然吧。”
“楚帥與太師是患難之交,有太師關照,楚帥哪會不照顧你的?你又文武雙全,自己也有本事,說不定啊,到太師這年紀,你也能和楚帥平起平坐了。”
簡仲嵐沒有說什麼,只是往嘴裡扒著飯。小纖做的這兩個菜都相當入味,可是他吃到嘴裡,卻如同嚼著木屑,哪裡吃得出半分味道來?
吃完晚飯睡下後,簡仲嵐仍是輾轉反側,無法入睡。身邊,小纖的鼻息悠長恬靜,他坐了起來,在黑暗中,藉著窗縫裡透進來的月光看了看小纖。她睡得很香,似乎什麼也不想。
她也什麼都不必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