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思鄉之情。
“柳將軍。”
一個女子輕清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柳風舞吃了一驚,猛地站起來。
海風中,一個穿著白色長色的女子正站在他面前,衣服被風吹得飄起,似乎要凌風飛去,銀色的月光下,那張臉也好象是透明的。一瞬間,“郡主”兩個字幾乎要脫口而出,但他馬上意識到這是朱洗紅。
“朱姑娘啊。”他有點訕訕地一笑,“不去歇息麼?”
朱洗紅道:“柳將軍,我能在這兒坐坐麼?”
柳風舞不知她打的什麼主意。水軍團軍令極嚴,那些士兵雖然也時常向那些女子說些打趣的話,但柳風舞嚴令不得越軌,至今船上也沒什麼風月案子出來。難道朱洗紅情竇初開,竟是要移船就岸麼?他讓開了一點,道:“朱姑娘坐吧。”
朱洗紅坐了下來,也抱著膝。她穿著白色長衣,在海上駛了這些日子,人也越發清減,好象一陣風就能吹得走的。她看著月亮,低聲道:“我小時候家裡很窮,看見別人有好東西,便吵著要,我媽告訴我說,月亮裡要什麼有什麼,每年都離我們近一些,等我大了便能到月亮裡,那時什麼都有了。”
柳風舞笑了笑,也沒說話。他小時家裡也很窮,後來文侯向帝君上疏,要軍校招收平民子弟,自己才進了軍校。到了軍校時也不過十三歲,那時可沒人說什麼月亮裡要什麼有什麼的話,想要什麼東西,只是心裡想想而已。
朱洗紅道:“我爹以前是做木匠的,後來因為眼睛瞎了,什麼也做不了,家裡都養不活,我媽就時常帶些男人回家,他們晚上來,天一亮就走,留下點錢才好買米買菜。我爹眼睛雖然瞎了,可我常常看到他一個人躲在一邊沒聲地哭。”
柳風舞不禁有些動容。他家裡雖然窮,但父親教人識字,總還能養養家,從沒想到有人生活得這麼苦法。他想安慰朱洗紅幾句,可話到嘴邊,卻又什麼也說不出來。
“今年天壽節的時候,我爹忽然一個人出門,沒再回家,雖然我媽和他也好久沒說話了,可我爹一不見,她還是急得不知怎麼是好,叫我出門去找找。我在外面沒找到我爹,卻聽得法統在募集少年男女,說要出海求仙,去的人家裡都能有一筆錢,我就想,要是我去的話,那家裡就可以過下去,媽也不用再找男人回家,爹也不會一個人哭了。”
她的聲音越來越輕,也低下頭,話語有些哽咽,淚水慢慢地流下,在腳邊積起了一小灘,沿著甲板的縫流過去。他喃喃道:“放心吧,等我們安全回去,你就能看見你爹你媽了。”
她抬起頭,看著柳風舞,眼裡淚光閃爍。柳風舞心一疼,還待再說兩句,可怎麼也說不出來。她忽然道:“看到了,那天龍神祭上,我就看到我爹了。”
柳風舞只覺背上也是一陣寒意。剛出海時的那次龍神祭,那個當祭品的人來時是閉著眼的,他原來還以為那是因為他害怕,原來他本來就是個瞎子啊。
朱洗紅站起身,低聲道:“柳將軍,謝謝你救了我,可是,你知道麼,那天我是不願意再活下去了。”
柳風舞也站起身,伸手想拍拍朱洗紅的背,但手剛伸出,馬上又縮了回來。他慢慢道:“朱姑娘,想開點吧,很多事情都是沒辦法的事。”
朱洗紅抹了一把淚水,忽然微笑著看著月亮,輕輕道:“柳將軍,你說月亮什麼時候會近到我能走進去?”
柳風舞也看了看月亮,月亮又圓又亮,在海上看來也比在岸上看時大得多,可仍是遙不可及的。他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站著。朱洗紅輕輕道:“柳將軍,謝謝你。”
她轉身向艙中跑去,步履輕盈,象是腳不點地。看著她的背影,柳風舞心中又是一陣刀絞似地疼痛。他抓著胸口的玉佩,轉過頭望著船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