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娜實在無法繼續。她恰好看到這間空曠大房間的天花板,下面是擺放著幾張病床的走廊。就是那時,她看到了埃蒂和羅蘭。他們身影朦朧,在天花板上浮進浮出,像幻影魚一樣向下注視著她。
另一陣痛楚襲來,但這一次不算太厲害。她感到自己的大腿因用力而僵硬,她在使勁推送,但下身發生的一切看來都遙不可及。都不重要。要緊的是,她是真的看到了他們,還是她以為她看到了他們?會不會是她備受壓力的頭腦因渴求援助而創造出了這種幻覺,以求慰藉她自己?
她幾乎可以相信她看到了。如果他們不是渾身赤裸、周圍也沒有漂浮著奇奇怪怪的垃圾,那麼她也許會認為那只是幻覺。可那些垃圾瑣碎得很:一盒紙板火柴,一粒花生米,一枚硬幣,居然還有一塊腳墊,天哪!一輛放在汽車裡的腳墊,上面還印著“福特”的商標。
“醫生,我能看到頭——”
斯高瑟醫生實在不是個紳士,聽到這聲急叫,他粗魯地一肘撞開鼠女護士,將彎下的上身越發貼近米阿叉開的大腿根部。似乎他打算用自己的牙齒把米阿的小傢伙拽出來,可能吧。鷹頭怪物,傑、或是奇,則激動地對另一個叫哈柏的用嗡嗡作響的方言說著話。
他們真的在這裡,蘇珊娜心想。腳墊就能證明這一點。她也說不清腳墊如何能證明所見並非幻覺,但它確實有用。她又用自己的雙唇模仿著重複了米阿剛才告訴她的字眼:葜茨。那是個暗號。那個字眼至少能開啟一扇門、甚至可能是很多門。也讓蘇珊娜疑惑:米阿是否吐露了什麼蘇珊娜從未想到過的實情。她們被緊緊地連在一起,不止是由光纜和鐵製頭盔、還有更原始(也更有力量)的生產體驗。不,米阿沒有撒謊。
“使勁往外推,你這個天殺的懶婆娘!”斯高瑟差不多是在嚎叫,而羅蘭和埃蒂突然從天花板邊緣消失了,再也沒有出現,似乎是被這醫生一口氣吹跑的。蘇珊娜所知道的一切便是:他們剛剛在這裡。
她扭頭看向身邊,汗溼的頭髮黏糊糊地搭在頭上,也清醒地感知到全身毛孔傾吐的汗水大概都得用加侖做單位。她費勁地挪動身子,向米阿靠近了一點;向斯高瑟靠近了一點;也向斯高瑟腰間那十字交叉型槍套裡的自動手槍靠近了一點。
“別動,小姐,請您聽我的。”一個低等人說著,碰了碰蘇珊娜的胳膊。那隻手冰涼涼、軟綿綿,肥厚的小圓瘤佈滿手背。這等愛撫只能讓她渾身顫抖。“再熬一分鐘吧,一切都會結束,眾世界隨之改變。當這一個加入雷劈的飲血者——”
“閉嘴,斯卓!”哈柏猛然截斷了低等人的話頭,把企圖安慰蘇珊娜的那傢伙狠狠向後推了一把。隨後,他繼續殷切地轉去關注分娩現場。
米阿拱起了背脊,呻吟著。鼠頭護士的雙手把住米阿的胯部,輕輕地將她的身子往床上摁。“趕緊啊,趕緊啊,用你的肚子使勁兒!”
“去吃屎吧,你個婊子!”米阿尖叫起來,蘇珊娜感知到她的痛楚輕輕拉扯了她一下,只是拉扯了一下。她們兩人間的紐帶已經減弱了。
蘇珊娜集中自己所有的注意力,從意識深處高喊起來。嘿!嘿!電子女郎!你還在那兒嗎?
“連線……在斷。”回答她的是那個可愛的女人聲音。和之前一樣,這聲音在蘇珊娜的頭腦裡響起,但又和之前不一樣,它聽來微弱得很,比廣播裡受盡干擾、來自遙遠訊號的聲音清楚不了多少。“重複一遍:連線……正在斷裂。我們希望為了增強心智的需要,你會記得北方中央電子公司,以及索姆布拉公司!自萬年起,始終是心智溝通領域的領路先鋒。”
一陣簡直能讓牙齒打顫的嗶嗶聲在蘇珊娜的意識裡響起,接著,連線消失了。並不止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女聲消失了;一切都消失了。她彷彿覺得自己被遺留在某個令人痛苦的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