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97部分

派屈克摘下一片花瓣,審度了一刻,又取下一瓣。他把兩片花瓣放進了嘴裡。隨後的幾分鐘內,他的神情恍如靜靜沉入一場迷醉,而羅蘭卻想知道花瓣究竟是何滋味。天空愈加暗沉了。金字塔的陰影越來越斜長,原本只是掩映在岩石間,如今都快延伸到路面了。羅蘭猜想,一旦影子漫上帶領他到此的小路,無論血王是不是把守著高塔的必經之途,他都會走過去。

“你幹什麼呢!呃呃呃呃呃呃呃呃!你心裡到底在琢磨什麼惡魔邪術?”

要說惡魔邪術,你最恰當不過。羅蘭心想。他拿出懷錶,啟開表蓋。在水晶表面下,指標正在加速倒退,從五點到四點,四點到三點。三點到兩點,兩點到一點,一點變回午夜。

“派屈克,快點。”他說,“盡你所能地加快速度,我請求你,我快沒時間了。”

派屈克用一隻手掬成碗狀,接在嘴下,吐出一些猩紅如鮮血的口水。紅得就像血王的斗篷。也正是他那對瘋狂的眼睛的顏色。

派屈克,即將在畫家生涯中第一次嘗試用色彩,他把食指尖浸在紅顏料裡,又遲疑了一下。奇怪的是,羅蘭幡然醒悟:這些玫瑰花只有在生根在米姆、即母親大地時,花刺才會狠狠刺人。要是他剛才執意讓派屈克去摘花,米姆必會把那雙天才之手割得傷痕累累,以至於廢掉。

還是卡,槍俠默想道:甚至在這裡,在末——

不等他想完,派屈克拉過槍俠的右手,像個先知似的凝神看著。他接起一滴流淌到指尖的鮮血,並將之調和進自己手心的紅顏料裡。接著,他小心地用右手的中指輕輕蘸一點混合後的玫瑰血汁。他舉手湊近畫作……又遲疑……轉頭看看羅蘭。羅蘭朝他點點頭,派屈克也點頭回應,冷峻之態仿如重大手術中即將切下第一刀的外科醫生,隨後,指尖按上了紙面。指尖落下的姿態輕盈精巧,恍如蜂鳥的尖喙探入花蕊。血王的左眼先被上了色,指尖遂而提起、移開。派屈克兀自點著頭,賞析著這一著色,神態之迷醉是羅蘭這漫長追索的一生中都不曾見過的。看起來,這男孩酷似曼尼人中的先知,在荒漠中苦苦等待二十年後,終於得以一睹乾神的神容。

接著,男孩的臉上綻露出燦爛無比的笑容。

而自黑暗塔傳來的反響則更及時——至少對羅蘭來說——那是在說:非常非常的滿意。囚禁在陽臺上的老怪物痛苦不堪地咆哮起來。

“你幹了什麼?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呃!住手!燒得厲害啊!燒得好疼疼疼啊!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呃!”

“現在來完成另一隻眼。”羅蘭說,“快!為了你的生命,還有我的。”

派屈克以同樣精密的指尖動作為另一隻眼睛上了色。現在,一雙鮮亮的烈目從派屈克的黑白素描畫中突兀顯出,以玫瑰精油、艾爾德之血著色;被地獄之火灼燒的雙眼。

畫完成了。

羅蘭終於掏出了橡皮擦,遞給派屈克,說:“讓他消失吧。讓那邊的邪惡魂靈從這個世界、也從每一個世界消失吧。讓他徹底消失。”

11

毫無疑問,這招是有效的。從派屈克用橡皮觸碰紙面的那一刻起——觸碰到的是那縷彎曲的鼻毛——禁錮在遠方陽臺中的血王就爆發出痛不欲生的悽慘嚎叫。而且,他明白髮生了什麼。

派屈克猶豫起來,看著羅蘭,想要得到確認,羅蘭點點頭。“沒錯,派屈克。他的死期已到,你就是他的行刑人。繼續吧。”

老國王又扔來四枚鬼飛球,羅蘭冷靜有餘地一一擊毀。其後,他沒有再扔,因為他已經沒有雙手可供拋擲彈藥了。哀嚎越來越淒厲,已然成了口齒含糊的哭訴,羅蘭想,這聲音將永生永世縈繞在他耳畔。

啞男孩把埋在蓬鬆鬍鬚中的厚嘴唇擦去了,這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