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她說,“我等你。我只想坐在陽光下的長椅上,等著你。這感覺……很爽心。聽上去是不是很瘋狂?”
“不,”他說,“伊倫,要是有什麼不可靠的人上來和你說話——我認為這不太可能,因為這是個安全的地方,但也非常可能——你記住,只要,盡你一切可能集中精神,呼喚我。”
一聽這話,她的眼睛都瞪圓了。“你是說,超感覺?”
他不知道超感覺是什麼東西,但這不妨礙他明白她的意思,便點了頭。
“你聽得見?聽得見我?”
他不能保證一定能聽見。這棟大樓可能裝有某種遮蔽裝置,就好像坎-託阿們戴的“思想帽”,那樣的話,就不太可能聽見她的呼喚了。
“我會的。而且,如我所說,不太會有麻煩的。這個地方很安全。”
她看了一眼烏龜雕塑,龜背濺閃著噴泉之水。“很安全,不是嗎?”她笑起來,又頓住了,“你會回來的,是不是?你不會把我丟在這裡,連……”她一聳單肩。這個小動作讓她看來非常年輕。“連一聲再見都不說?”
“此生絕無不告而別之事。而且我要在那座塔樓裡辦的事不會耽擱太久的。”事實上,連“辦事”都談不上……除非,目前泰特公司的經營者有事找他。“我們還有一個地方要去,到了那裡我和奧伊才會和你告別。”
“好的。”說著,她在長凳上坐下來,貉獺也在她腳邊坐下。長凳靠近噴泉的這頭有點潮溼,而她還穿著一條新買的長褲(就是在給羅蘭買新襯衫和牛仔褲的店裡火速購來的),但她覺得這沒關係。在這樣一個溫暖、燦爛的夏日,長褲很快就會幹透了,而且她覺得很想靠近這隻烏龜雕像。一邊聆聽甜美的歌聲,一邊研究一下它那雙又小又黑、彷彿永恆般的眼睛——她想那必定非常寧靜。寧靜,她通常不太會把這個詞兒和紐約聯絡在一起,但這裡確實是個“非紐約”的小角落,令人感覺無盡的安詳和平和。她想,以後可以帶戴維來這裡,也許他坐在這條長凳上聽她講述失蹤三天裡的奇遇記就不會覺得她瘋了。或是瘋過頭了。
羅蘭轉身走了,步履輕盈——彷彿這個男人可以數日、數週這樣走下去,決不會亂了步調。我可不想讓他跟著我,她突然產生這樣的念頭,不禁打了個寒戰。他出了鐵門,就要走上人行道時,又折回來,走到她面前。他念了一段歌詞。
看那寬寬烏龜脊!
龜殼撐起了大地。
思想遲緩卻善良;
世上萬人心裡裝。
誓言在它背上立,
洞悉世情卻不幫。
愛大海也愛大地,
甚至小兒就像我。
說完他便走了,腳步輕盈利落,頭也不回。她坐在長凳上,望著他和別人一樣等在紅綠燈前,綠燈亮了,又和他們一起穿過馬路,皮質背袋挎在他肩膀上,隨著腳步輕輕撞著他的臀。她看著他走上第二哈馬舍爾德廣場門前的臺階,隨後,身影消失在裡面。她往後一靠,閉上了雙眼,傾聽那美妙的歌詠聲息。聽著聽著,她突然意識到,歌聲中至少有兩個詞正是她名字裡有的。
5
在羅蘭看來,洪流般的鄉民正源源不斷地湧向這棟建築物,但這只是常年逗留於荒無人煙的廢棄之地的人才會有的想法。現在是十點三刻,若是他八點三刻、也就是人們抓緊時間準點上班時來到這裡,必會驚駭之極——那才是人形洪流。可現在,大多數人都已經坐在辦公室、或者說小隔板劃分的小方格里,製造並交換著資料資訊或檔案資料。
大堂的玻璃窗透明之極,幾乎有兩層樓那麼高、甚至三層!因而,大堂裡亮堂堂的,光線充足,他步入其中時,自埃蒂在喜悅村的街邊倒下那一瞬間開始積累的悲哀終於悄然滑走了。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