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昀點頭,&ldo;京城四處都是相府的人,強將母親帶出,指不定又生出別的事端。我不想打草驚蛇,所以託璃華去探望過幾次,並不時將我書信帶過去,如今母親只以為我在宮中侍駕走不開,正安心在那邊養病,暫時應該不妨事。&rdo;
十一沉吟,&ldo;嗯,你想得周全。且等幾日再看。&rdo;
他這個月忽然和謝璃華走得親近,無疑是因為母親的緣故。
他不但可以透過謝璃華瞭解母親的訊息,還可以借這位大小姐之力讓母親不至於受委屈,又免得跟施銘遠撕破臉,在目前波詭雲譎的局勢中,的確是最聰明的選擇。
從毫無根基的沒落宗室子弟,到如今人人不敢小覷的晉王世子,他聰明得有些過分。
可冷眼看時,他眉眼清逸秀雅,眸光澄亮安靜,依然是越山竹林那個毫不猶豫將她和韓天遙救下的清澈少年。
也許當日他救下他們,有很大原因是記著當年那個在渡口救他的十四歲少女。
可這似乎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對她向來真誠,至少不曾在她預備傾心相待時,贈她以致命一擊。
十一便笑了笑,揮手令從人退下,說道:&ldo;阿昀,還有一件事拜託你。&rdo;
她的笑容蒼白清美卻淡漠異常,如被陽光下正在銷融的冰雕,被模糊了輪廓,卻越發有種骨子裡的冷意滲出,看得宋昀微一恍惚,卻有絲絲痛意瀰漫上來。
旁人不知,他卻早已在當日被十一拒絕時便知曉,韓天遙對這個驕傲的女子意味著什麼,如今被韓天遙暗算至此,對她又意味著什麼。
他的目光愈發柔和,微笑道:&ldo;你說,我當盡力。&rdo;
十一道:&ldo;替我留意著,出入相府的人裡,有沒有擅長用蠱之人。有了訊息立刻派人告訴我。&rdo;
宋昀不由驚疑地打量她,&ldo;怎麼,你……&rdo;
十一淡然道:&ldo;也沒什麼。便是解不了蠱,該做到的事,我還是會做到,沒人攔得了我!&rdo;
宋昀深深吸氣,&ldo;我知道了!&rdo;
十一終於忍耐不住,提起琉璃酒壺,飲酒。
待她快活地嘆一口氣,輕輕放下酒壺時,那美酒竟已下去近半。
明晃晃的水紋在琥珀色的琉璃壺裡盪著,竟似一汪亮瑩瑩的淚光。
宋昀抬手欲阻她喝酒,卻在看到她若無其事的散漫神情時頓住。
他默默轉頭,看向殿外。
蒼茫夜色,巍峨殿宇,將裡外的人影映得微若浮塵,緲若螻蟻。
這乾坤,殿中那位病得人事不知的早已無力掌控,卻再不知未來會由誰來主宰。
他忽然想起一事,踱出去問道:&ldo;濟王殿下呢?今日怎麼未見?&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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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子湖。
天初霽,青山如畫,碧水如染,大大小小的畫舫行於湖間,時不時有絃歌聲和笑語聲越湖而來,飄蕩於煙柳畫橋間。
一艘不起眼的半舊畫舫正泊於岸邊的青青蓮葉間,零落的琴聲斷續傳出。
武者的手堅實有力,手指卻修長乾淨,正輕輕撫在那把叫作松風清韻的古琴上。隨手勾抹處,彈跳而出的,依然是那移人心魄的《醉生夢死》的曲調。
他頓住,按緊琴絃,墨黑如漆的雙眸闔了闔,慢慢將手挪開。
不知什麼時候起,他似乎已經不能再碰到這琴。
每次碰到,耳邊悠悠響起的,始終是《醉生夢死》的曲調,連手指也都不受控制般奏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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