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這樣過了多久,只知曉;許久之後,有人推門進來。腳步聲像是三四個人的;可說話的只有一個聲音,是男孩兒童稚未脫的本色與大哭之後的沙啞:“七姨!”
秦念連忙起身;又小心翼翼地將白琅安置好,以還沾著他鮮血的帕子擦了擦自己的眼淚,便迎了出去;果然是太子。
“七姨!”太子不過是個不滿八歲的小孩兒,經了這樣一夜的驚變;從宮中逃出去;遇得舅父統領的軍隊,死裡逃生再回來,臉色自然不會太好。然而他雙目紅腫,顯然是方才大哭過。
“殿下。”秦念努力叫自己的聲音平靜一點兒。
“七姨丈……也沒了嗎?”太子見她這般,脫口問道。
秦念張張口,勉強道:“我……我不知曉,沒有醫士……”
太子抿抿唇,向身邊跟著的宮人道:“去召奉御來!”
秦念一怔,她便是在極端的悲傷之中,仍然能聽出這一句話背後的事情——奉御,是皇帝御用的醫士,而太子是不可以支使的。再想起他那句“也”,她突然便明白了什麼。
而太子身邊的侍人匆匆出去的時候,太子突然便撲到了她懷裡,大哭起來:“七姨!我阿爺和祖母都不在了!阿孃她被叛軍抓了,不知道在哪裡……七姨,我怕,他們說你在這裡,七姨……”
秦念只覺得心頭如被刀刃剔剜,她心裡頭已是一片茫然,只能彎下腰,抱了太子,和聲道:“殿下莫哭……莫哭。皇后殿下還活著,她不會有事兒的。”
“為什麼?七姨,你怎麼知道?”太子抬起頭,淚水漣漣,可目光之中,全是對秦念能打消他心中疑懼的渴望。
“她有你。”秦念說著,這話不曉得是說給太子,還是說給她自己:“她要是沒了,你會很難過的。所以她要活下去,殿下,你要相信,她一定還在。”
太子的身體顫了顫,終於使勁兒點了頭:“五舅說他去找阿孃……七姨,阿孃一定還在,對不對?”
秦念點頭,她想叫這孩子相信,自己卻不能相信。
她的阿姊,也不是能容忍自己在叛軍手中受辱的人啊。若是叛軍對她有什麼舉動,只怕她自己便會自盡,以免辱了節烈……
可是,這一出不能說給太子知道。這一夜的慘禍太多了,她尚且支撐不住,更況是一個只有八歲的孩兒……他已經沒有阿爺了,沒有祖母了,這世上能倚靠的人已然去了多半,難道還要讓他知曉他的阿孃也可能不在人世了嗎?
皇家的親情,來得比紙還薄,輕輕一捅,也便破了。放眼看去,先帝,先帝之前的先帝,再往前的幾代皇帝,凡是他們的子孫,有誰對皇位沒念想的?那些叔伯兄弟,於旁人家中是助力,於皇家卻是虎狼。說來鬧出這一夜慘事的廣平王,與皇帝也是一個祖父的堂兄弟啊。
對太子來說,能相信的親人,原本便那麼少。
他還在哭,趴在她懷裡,哭得整個人都在顫抖。或許這一夜,對她秦念來說,是失去了很多極為重要的東西,可對於幼小的太子來說,是整個天空都要塌了吧?
她抱著他,眼淚也止不住落下來。噩夢一樣過去的一天啊,來得如何這樣突然?
只有懷裡的孩子,他哭泣中撥出的熱氣呵在她頸邊,這才是真實的。
真實的一切,還要去應對。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為自己擦乾了眼淚,微微後傾身子,正要與太子說話,太子卻直勾勾望著她身後白琅躺著的那張床:“七姨……姨丈他……”
秦念一怔,扭回頭看著白琅,卻見他彷彿真的動了一下。
她哪裡還顧得上太子,拔腿便奔到榻邊,竟險些叫自己的裙襬絆一跤——便這麼撲到了他身邊,卻正見得白琅微微睜開眼。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