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悽哀而絕望的聲音傳到高臺之下,宗政無籌也擰了眉,朝著高臺飛掠而來,站在宗政無憂的身邊,望著心愛的女子像是迷途的孩子一般無助哭泣呢喃,因著心中的悲痛而顫抖著身子,他既心疼,又為自己難過。他不禁在想,如果他死了,她是否也會如此傷心?
啟雲太后面容僵硬而麻木,她怔怔望著被小荀子扶著的已經沒有了呼吸的容齊,那是她此生唯一的一個孩子,是她在這世上的最後一個親人,而他,已經死了!她腦子裡有那麼一段時間的空白,甚至連宗政無憂和宗政無籌上了高臺都不曾發覺。她以為她不愛這個孩子,甚至一直恨著,將她對那個男人的憎惡和仇恨全部加註在這個孩子身上,儘管他很無辜。她把他當成是一顆棋子來培養,從他出生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這個孩子活不過二十四歲,原以為就算他死了,她也不會眨一下眼睛。可是,此刻,她心如鈍刀狠狠割據,力氣被抽離了身體。
胡總管扶著她的手,擔心的望著她,勸道:“主子,請節哀。”
節哀?!這個詞她聽到的太多了,從二十多年前,她就是在節哀的勸聲中走入了她人生中的悲哀之路。她慢慢回神,扶著椅子,站起身。看著跪坐在容齊身邊的女子,冷冷道:“你不下去陪他,還等什麼?”
漫夭握住容齊的手緊了緊,低下頭,淚水滴在他蒼白的肌膚上,濺開,如同被殘酷的命運狠狠碾碎的一顆心,殘碎過後再無法拼湊完整。
啟雲太后見她不說話,她殘忍的勾起唇角,冷笑道:“原來你竟然是個貪生怕死的人,你不值得齊兒為你做那麼多事!三年前你們原本都該死的,如果不是齊兒瞞著哀家,偷偷給你用了護心丹,你以為你那中了‘天命’的身體能抵得住銷魂散的烈性?哼!銷魂散,其實根本就解不了,中之必死。如果齊兒不救你,你就那麼死了,你覺得,他們兩會怎麼樣?”是化悲憤為力量,決一死戰?還是萬念俱灰,痛至心死?無論哪一種,都是她所期盼的。
漫夭震愕,難怪小荀子說,容齊從來都沒有對不起她,原來如此。銷魂散是她叔叔“千毒聖手”泰申所制,為她父親泰永所不齒,她對此知之甚少。而她的叔叔,她只見過一面,在父母出事的前一個晚上,她聽到父親和叔叔在書房起了爭執。
宗政無憂與宗政無籌也同樣震愕。
啟雲太后又道:“為了那次過錯,你可知他承受了怎樣的懲罰?”
漫夭是指皆顫,“你把他怎麼了?”
啟雲太后道:“哀家停了他六個月的藥。”
漫夭忍痛問道:“停了藥……會怎樣?”
啟雲太后眸光微縮:“七竅流血,如蟻噬心,生不如死。他為你足足承受了一月之久,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卻仍不妥協。你……應該以死相報!”
漫夭睜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著簾幕後的那個模糊的臉孔。這個人,真的是一個母親嗎?她怎麼能殘忍到用那麼慘烈的手段去懲罰自己的兒子?漫夭癱坐到地上,胸膛內急劇震動,她用手緊緊抓住胸口,臉色慘白,雙唇顫抖,上不了氣,心頭窒痛得像是要死掉。
宗政無憂一見她這似是要背過氣的模樣,大步上前,拉過她,手掌貼住她背心,用內力護住她心脈,讓她不至於昏厥。他皺眉道:“不是解了毒了嗎?怎麼還這樣?”
漫夭大口喘氣,好不容易才緩了過來,心口還是痛。她咬著牙,看魔鬼般的眼神看向啟雲太后,“你真的不配做一個母親!你簡直是在玷汙母親這個偉大的稱呼!”
啟雲太后眸中沉痛劃過,嘴上卻笑道:“這些算什麼?對齊兒來說,身上再痛,怎麼比得過他聽說你愛上宗政無憂那一刻的心情?!他一向最恨別人的背叛,可是為了能讓你活著,他親手把你送進了別人的懷抱,還得咬牙吞聲,承受你對他的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