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的農村婦女,各佔一個三人座,都是左邊一個右邊一個懷裡一個,大的有六歲七歲,懷裡的只有一歲或者更小。孩子哭鬧的時候就敞開胸懷,毫不害羞地把耷拉下來的乳房掏出,長如小指肚的乳頭塞入孩子口中。再往後是幾個青壯年男人,個個臉色黑紅,頭髮一縷一縷沾滿塵灰,穿汗衫的汗衫緊貼胸背,穿襯衣的領口泛出黝黑亮光。
售票員是個年輕的女性,穿一身公交制服,顯得比較整齊,相貌普通 ,但由於她是車裡最順眼的女人,男人們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
王木、王甲也不例外。
這位年輕的女性,大約察覺了兩位“公子”的目光,顯得有些侷促不安,不時偷眼回望,但眼光一看到兩人,就掃向一旁,本就有點黑紅的臉顯得更黑紅。漸漸的,羞澀少了,竟然十分膽大地看看王甲,再看看王木,彷彿在思索如果兩個人都看上她的話她應該選擇哪一人。時間一久,象是覺得王木更順眼一些,衣著更華麗一些,年齡上更適合一些,神情上更迷人、目光更有男人味……,便不住眼地望著王木,眼中也開始漸現愛意,面容顯得更為光彩動人,神態上居然也有了點嫵媚之色。
王甲輕咳一聲,偷偷捅了捅王木,意思是“嘿!她看上你了,還不快過去!”王木佯做不知,目光移向正前方。
被人愛的滋味,無疑是幸福的。但類似於這類場合環境下,暗含“不可能”的愛,卻只能令被愛者感到“很有趣”。而在愛人者來說,那卻是一種必然的遺憾。
王木不想把“有趣”與“遺憾”聯絡起來。
那或許僅僅是因為,他有過、曾有過,——不止一次的遺憾!在眼望前方的同時,他忽然想到:
——紜紜眾生,濁世紅塵,或許每一個人都在不經意中被他人注意過,成為他人記憶中的一段往事。人生,就是在這種有意與無意之間,悄然度過的。
他想起了很多個偶然邂逅的人。那些人,是否知道自己已成為別人生命中的一部分呢?那些人,是否也象他一般,不甘寂寞,卻也只能平凡地度過一生呢?那些人,是否會象個破碎於大海中的肥皂炮般,象飄搖於秋風中的黃葉般,隱於人海,永不復現呢?
但是,即使那些人其實並不平凡,可對他而言,對於其實並不瞭解甚至根本沒有一點印象的人而言,那些人縱然是個大人物,又與一粒塵埃、一個肥皂泡、一片落葉,有什麼區別?就象西方的一句格言:“假如樹林裡倒下了一棵樹,而有沒人知道,那麼它真地倒下了嗎?”那些人的存在與否,與更多的人又有何關係呢?
人,是活在這個世界上的。但“世界”,卻是由這個人與他有關的“世”與“界”構成的世界的大小,就只在於你接觸過的人,經歷過的事、遭遇過的場合是“大”亦或是“小”,曾在多少人的“世界”中存活過。
——我生存著,我生存在地球上,但地球、但生存,對我又有什麼意義?
意義?什麼叫意義?
他忽然明白了宗教為何會興盛不率,神秘事物為何總會令人感興趣、象哥哥王甲這類的迷信者為何會層出不窮的原因。也象是忽然明白了為何哲學家、藝術家容易走向精神錯亂……
車裡的人,始終都很安靜。
在王木思索的時候,王甲忽然留意到一點古怪:
——那幾個老頭老太太,平均每三分鐘抬抬頭,看看車窗外的場景,看看車裡的人,打個哈欠,露出只有一兩顆牙的嘴;看向王甲王木的方向時,都會暫停一下,張張缺牙的口,象是想打哈欠,卻又忍了下來。
——奶孩子的婦女,平均每五分終要拍派懷裡的孩子,把奶頭塞進孩子的嘴裡停留數秒後再拔出來。
——幾個青壯年男人,都在昏昏欲睡,這個人的鼾聲一落,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