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臣相宜、知交故友,那些熱血拼搏開創盛世的日子似乎一去不復返,有心底生出難解的倦。
又是一陣風吹來,凜冽裡夾雜著屋簷吹落的冰雪,晝星棠臉色難看, 徐徐吐出一口氣,熱氣散在長風,了去無痕。
她怔怔出神, 轉身之際,一陣眩暈感襲來,直直栽了下去。
醒來,阿孃坐在床沿目色擔憂地看著她。
晝星棠向來是懂事的好孩子, 長大以後極少教長輩費心,看著阿孃憂心忡忡的眉眼,她生出深深的愧疚:「阿孃……」
張開口, 嗓音都透著沙啞。
琴姬知道繡玉的走給這孩子帶來不可磨滅的打擊,她扶著人坐起,接過花紅遞來的湯藥, 慢條斯理吹了吹小瓷碗表層漂浮的白氣:「來,張嘴。」
唇瓣微張,瓷勺餵了進去,溫度正好的湯汁劃過喉嚨:「這是你阿爹特意為你熬的。」
晝星棠頓時感動不已,只是精神還是很萎靡。要阿孃捏著瓷勺一口口餵她,她過意不去,畢竟也不是小時候了。她都多大了。
「阿孃,我自己來……」
「別動。」琴姬溫聲制止她:「病了喝藥,餓了要吃飯,這是再正常不過的道理。為孃的心疼自己的孩子,也是尋常。」
重來一世,起初對前世的自己養大的孩子琴姬沒那麼多念,可人心到底是肉長的。星棠畢竟是她的星棠,是從母腹生下來就被她抱在身邊養的女兒。與她有當母女的緣分。
及至後來懷孕有了星灼,為人母的感受切身在心間流轉,看著曾經在她膝下一點點長大的女兒,琴姬發現,她比自己象的還要愛這個孩子。
餵進嘴的湯藥似乎多了點甜味,晝星棠大病一場,恍惚回到兒時,兒時她病了,阿孃也是這樣哄著她,一勺勺餵她,不厭其煩。
心房徹底開啟,她面容染上哀慼之色:「阿孃,繡玉走了。我這一生,從小到大除了爹孃,最佩服的就是繡玉。
少年時代我和她誰也不服誰,都很傲性。我從阿爹手上接管家主之位,繡玉初登皇位,和我有過不少摩擦,鬧得最厲害的一次,是她拿奏摺摔在我臉上,我惱怒地摔了回去。
我發誓絕不和她低頭,除非她先和我低頭。
我們僵持了七天,君臣失和,朝堂也亂了七天。」
提過一直積壓心頭的往事,她眼裡浮起懷念之色:「確實是繡玉主動來找我求和。她向我低了頭,認了錯,但阿孃猜她之後怎麼說的?
她說:晝家家主,匡扶皇室,我和你低頭不是真的怕了你,是出於帝王應有的胸襟。
聽聽,這是什麼話?說得好像孩兒沒有胸襟似的。但她終究是和我認錯了,也採納了我的建議。她是位明君,也是個難能可貴的好友。
繡玉走了,我才知道了怕。」
人與人之間不止有親情、愛情,還有比黃金還要珍貴的友情。琴姬心:或許風傾對水玉就是如此。所以才願意一日日的枯等,等她最好的朋友魂魄覺醒,恢復千年前的記憶,起與她的過往點滴。
「阿孃……」晝星棠苦笑一聲:「其實孩兒也不知自己在說什麼,又到底說什麼。就像天地一下子空曠起來……」
「睡罷。睡醒就好了。」
晝星棠眼皮沉沉,幾個呼吸間沉入夢鄉。
為她蓋好被衾,琴姬拿了濕軟的帕子為她擦拭唇角殘留的藥漬。
「星棠喝過藥了?」
「喝過了,剛睡下。」
晝景忍著進去看的衝動,捏了捏食指骨節:「十七和端端的情況也不好,九娘和楸楸堅持了沒兩天也病了。」
倒下的人太多,連最愛鬧騰的晝星灼都曉得消停了。
一邊是阿姐,一邊是姨姨們,晝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