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的流煙館人聲鼎沸,秋水城數得上名號的世家大清早帶著上好的禮物登門拜訪家主,館裡的人不明就裡,乍然見到滿堂鬍子發白的權貴老爺們,駭了一跳的同時倒沒失了禮數。
白梨院,琴姬賴在床榻不肯起身,水色的眸子彎彎,須臾臉埋在軟枕羞澀地不能自己。
昨夜她夢見恩人了,實打實春意盎然的美夢。
夢裡新婚的細枝末節在潛意識裡反覆回味,她耳朵紅艷如血,懊惱自己身子不爭氣。一見那人,恨不能繳械投降自薦枕蓆,著實地不知廉恥。
她氣得咬牙,眼尾懸著勾人的媚,醒了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前往浴室,而是將枕下的流蘇玉佩捧在手中。
看到玉佩,她杏眸亮晶晶的。
是真的。
恩人來尋她了。
不僅如此,還送了她十八歲的生辰賀禮。
【吾愛。】
她捻磨玉面秀氣飄逸的小字,情不自禁笑了。
恩人的字跡她再熟悉不過,這筆字不像是她刻的。只是不是她,又能是誰?
她陷入沉思,臉頰誘人的紅暈漸漸消退。
半晌,一個輕飄飄滿含情意的吻落在白玉,她想:不管是誰刻的,這都是恩人送她的心意。
金絲和雪白毛髮糾纏擰出好看的形,少女蔥嫩的玉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拂過流蘇,恩人從夢裡回來了,那麼,她能和她撒氣嗎?
白白教她等了兩月有餘,等得心血燒成灰,還以為慘遭拋棄,如今人回來了,她能和她撒氣嗎?
琴姬秀眉輕蹙,她若和恩人撒氣,會把恩人氣跑嗎?
她只糾結了幾個呼吸面上重新揚起笑,昨日她那般挑逗恩人,恩人都不敢對她放肆行事,想來是心虛的。
她捂著心口,隔著怦怦跳動的心臟還能回憶起兩日前的愛怨交纏,心死如灰。
就此饒了她與她重歸舊好,她心愛的琴豈不白砸了?
對了,還要恩人賠她一把琴。
賠她很多個日日夜夜。
錦被下琴姬蜷縮了腳趾,明眸燦笑。
花紅柳綠安靜守在門外,且等著主子一聲「進來」,這才垂首低眉地端著水盆入內。
「外面來了很多人,都是來拜見家主的。」
「一樓大廳連站腳的地方都快沒了……」
琴姬為人聰敏,有意識地不去想心上人是何等尊貴顯赫的身份,她遲遲不問,柳綠提起的心緩緩放下。
主子性子孤傲,用情之深,想來容不得自己的情是「後來居上。」
家主和寧夫人恩愛百年情意甚篤,此事若她有心探知,定然瞞不了太久。慶幸的是,主子是聰明的。
柳綠悄悄打量她容色煥發的主子,嘆她聰明,又恐她慧極必傷。
「小綠?」
她身子一僵,汗顏的將白巾獻上。
琴姬多看她一眼,念頭還未轉開,又被即將見到心上人的喜悅佔據。
還沒邁進流煙館的大門,晝景被特意趕來的蓮殊堵在半路。
她眉微挑:「姑娘?」
眼前人秀美絕色,美艷的不像男子,一身貴氣,舉手投足風流倜儻,優雅斯文。晝景,晝家主,九州第一殊色,當今女帝陛下敬重有加的師長。
站在『他』面前,蓮殊嫉妒的勇氣都沒有。見過如日月明耀光輝的人物,才曉得鑽營算計的自己是何等渺小可悲。
『他』是琴姬的心上人,甫一出場就壓得墨家跪地求饒狼狽不堪。
蓮殊掌心攥緊,眼神憤憤不甘:「你已經有過那樣好的女人,為何還要琴姬陪你沉淪?你放過她不好嗎?寧夫人逝去二十餘年,琴姬還小,僅僅年滿十八,你們身份地位年齡皆不相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