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嫂”
昏黑灰暗之中,燭光忽而大作突閃,在陸三太爺正前方的明暗交替之中,來人頸脖向上微抬,那人眼神極黯,眼角溝壑縱深,嘴角平坦放下卻自然而然地翹起,形容慈悲,極是一副悲天憫人的模樣。
來人便是真定大長公主。
吃齋唸佛數年的陸家老祖宗。
“長嫂說弟弟瞞你,瞞兄長,瞞過了陸家的祖宗…”陸三太爺桀桀笑起來,如喟嘆般,“長嫂啊,咱們都老了,哥哥都老死了,您現如今拿著屎盆子往弟弟頭上扣,未免也太過了些吧。弟弟是個沒本事的,若被長{ 嫂逼急了,跪在祖廟前頭哭一哭哥哥還是做得出來的。”
真定大長公主端坐於暖榻之上,靜悄悄地看著他笑。
陸三太爺笑著笑著便不笑了,聲兒漸漸低下去。雙手撐在椅背上,上下摩挲,相比於真定大長公主。他看起來顯得狼狽極了。
夜幕逾深,華燈初上。
堂外來往的人,黑影投在紙糊的窗欞上,陸三太爺咂舌欲喚。真定大長公主手腕一抬,娥眉眼尖神亮,向窗板上一扣,當即便有幾襲黑衣從開了半扇的小窗中鑽出來!
陸三太爺張口想叫。還來不及張嘴,便被人死死捂住了口鼻,雙手被麻繩緊緊捆綁在身後。
待這一切塵埃落定之時。室外小窗的窗沿將才“咯吱”一聲響動。
陸三太爺在掙扎,看著一個垂暮老矣的老人窮途末路般掙扎鬧喊,偏偏一聲也喊叫不出來,總是叫人心悸。
娥眉雖持重。奈何尚且年弱。一道扶住真定大長公主,一道微不可見地別開眼眸。
“啪!”
真定大長公主手臂高高揚起,再重重落下,腕間的手釧子泠泠作響,一巴掌揮到陸三太爺的左臉上,再一個反手操起木案上擺置的茶壺“唰”的一聲破空而出,狠狠砸在陸三太爺的腦瓜頂上!
陸三太爺頓時腦袋開了花,血順著額頭、臉頰、眼角向下淌!
“你對阿紛做了什麼?”
真定大長公主語氣未變。斂裙折腰,手一抬。死士便將陸三太爺衣襟一把拎起,一股子難嗅的血腥味,真定大長公主輕仰首,喉頭微顫,口吻冷靜自持,“你他媽到底對阿紛做了什麼?他臨行前最後吩咐下來的事,是要你死。”
真定大長公主湊近身去,血腥味逾漸濃重,老人翕動鼻腔,眼波之中如死水泛舟偶起波瀾,她平靜地看向手中緊緊捏住的那隻小玉壺,看了片刻再佝下身去與陸三太爺平視,“不是斬草除根,做掉阿綽的親脈,也不是更換光德堂上下心腹,更不是鋪陳後路,伺機奪權。阿紛只吩咐了一樁事,你死,死在這瓶藥上,五臟六腑碎裂而亡,叫你嚐盡人世間所有的苦痛後去見閻羅王。”
這該是多大的執念?
陸三太爺滿面是血,呼吸急促地看向真定大長公主掌中那隻玉壺。
她原以為陸紛要做什麼,她隔岸觀火地看著陸紛留下的人手買通採辦,潛入陸三太爺府邸埋伏下來。陸家大宅還不是他陸紛的,他做的事情雖然隱秘,可陸家大宅的任何事在她眼前都無所遁形。
陸紛原是要鴆毒陸三太爺。
真定大長公主直覺不對,便著手深挖,挖出了藤蔓,挖出了土,挖出了根,挖出了腐爛在泥裡叫人憤怒作嘔的舊事。
陸三太爺仰頭直喘,一喘一吸間,血沫噴湧而出。
他真的有點怕了。
真定大長公主下手的力度是不給他活路呀!
真定大長公主見陸三太爺並不言語,微一頷首,便有黑衣人再拿起雙耳花瓶破風而過直直砸下。
“說!”
真定大長公主似是有些累了,老人面色發白,頭一仰隨即鬆開了緊緊拽住陸三太爺衣襟的手,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