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回想,多麼可笑的想法啊,人小勢弱與父母反抗根本就是以卵擊石,被關起來根本就逃脫不得。偷溜也罷、絕食抗議也好,都是毫無建樹的方法,到頭來還是屈從。被關起來的兩個月他想了很多,從沒有那一刻認識到權勢的重要性,出來後再也找不到姜然,他就投身工作,一步一個腳印,有了今天的地位。
父母老邁,已經奈何不了自己,但歲月不留情,眼角眉梢已經爬上了皺紋、黑色濃密的頭髮開始稀疏變白,有時候獨坐,往往覺得這一輩了無生趣,每天的辛勞不過是行屍走肉。
姜然沉默半響坐了下來,「你是沒有讓我走過,但是你的失蹤,比讓我走帶來的傷害更大。」悽然一笑,昨天帶蘇若言和秦承宇到族長那兒,確診之後看著年輕的小兩口高興激動,他心裡面的卻是滿滿的苦澀和迷茫。年少不知事,誰能夠想到,那時候他的肚子裡面會醞釀一個小小的生命。
秦家父母反對二人的交往,同性相戀在他們眼中那和疾病等同,施壓讓他們分開,他們反抗不從。後來索性就各個擊破,秦博宇不知所蹤,自己瘋了一樣找他,肚子一天大過一天,害怕擔憂的情緒一天一天累積。哪怕孩子是足月生下的,但因為沒有得到很好的營養,身子孱弱,剛落地就奄奄一息。
為了救孩子,他不顧族長的反對帶著襁褓中的幼兒來到了b城,剛踏上b城就被秦家盯梢的人抓住,自此與孩子永遠分別,孩子冰涼的身子蜷縮在懷裡面,身上的面板還帶著剛出生的青紫和褶皺,就這麼悄悄地沒有了。
姜然覺得自己瘋了,神志恍惚間被送出了國、離了家,在海外一呆就是三十多年。
姜然眼神迷茫、恍惚,秦博宇久等不到他的說話,看過去,見他這樣嚇了一跳。連忙站起來,帶翻了凳子,實木的凳子砸在地上發出沉悶的響聲,他也沒有關心,幾步走到姜然的身邊,抓著姜然的肩膀,「小然,小然。」
姜然猛地推開秦博宇,「別碰我。」
這聲音高得都劈開了,門外的蘇若言和秦承宇面面相覷,蘇若言往前一步,被秦承宇拉了一下,「別……」
蘇若言搖頭,「我知道,別傷害自己,放心好了,我有分寸的。」指指大門,「你來踹吧。」
秦承宇嚥下口中的話,無奈地搖搖頭,他就怕蘇若言情急之下衝動行事,踹門事小、傷到了自己怎麼辦。
而且,這個門根本就不用踹,本來就是帶上的,沒有落鎖,推了就開。
不等秦承宇他們推門「救人」,門自己就開啟了,姜然面色有些冷,見到秦承宇和蘇若言愣了一下,扯了扯嘴角,勉強露出一個笑容。視線掃到秦承宇手上拿著的牛皮紙袋,知道裡面是麻花,「鎮子上那家老店做的麻花挺好吃的,但別多吃。」
蘇若言吞嚥了一下口水,老實地點頭,連忙保證自己一定控制,不多吃。
「那就好。」姜然臉上的笑容越來越自然,所有的心事重新被埋在了心底,並且在上面牢牢地建造了城牆,比之前還要堅固、還要密實。
蘇若言和秦承宇目視姜然離開,又動作一致地扭頭看向室內,坐於桌邊的秦博宇比之之前多了滄桑,黑色的頭髮彷彿一下子就花白了,緊繃地臉上如干硬的土地皸裂開來,爬上了皺紋,整個人一下子蒼老了十多歲。
遲疑了一下,秦承宇喊了一聲,「大哥。」
維持著一個姿勢久久沒有動彈的秦博宇像是被驚了一下,抬頭時露出驚恐的表情,這個樣子哪有半分運籌帷幄的摸樣。沉浸在自己情緒的秦博宇很快就清醒過來,收起了所有外放的情緒,整個人如同塞進劍鞘被掩埋進地底的古劍,毫無鋒芒,臉上哪裡還有半點兒驚恐。
站起來理了理身上的大衣,跨出了門口,本來陰雲密佈的天空突然放晴,太陽掙脫了束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