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的,有心事?”
我急忙轉移了視線,道:
“算是吧。很多事。”
“曹宇?”
“算是其中之一。”我嘆了口氣,道,“有你這個問題女人在,以後遲早會有第二、第三、第一百個曹宇。”
“那你呢?你會是那一百個裡的一個麼?”狐仙很罕見地柔聲問道,眼睛微微睜開了幾分,露出饒有興致的表情。
“你不是第一次問這個問題了吧?”我掃了狐仙一眼道。“我說過。只知道滿足慾望卻不知道用理性的韁繩來駕馭的人和直立行走的黑瞎子沒什麼區別。”
“我美麼,王一生?”狐仙突然問道,鮮紅如血的嘴唇微微開啟了一條若有若無的細縫。
我的眉毛不受我控制的抽跳了一下,然後笑著道:
“要我誇讚你幾句。我可沒這個閒心。”
“我美麼?”狐仙重複了一遍。
這一次,語氣卻重了兩分。
“美。”我看也沒看狐仙,道,然後補充了一句,“用審美觀正常的人來看的話。”
狐仙沉默了半晌。
然後,用一種冰冷、古怪的聲音道:
“你可知道,有多少人,為這張臉而死?”
我一驚,轉過臉去,看到狐仙正用指著她那張像是用白玉雕琢而成的臉龐。
一對黑而亮的眸子,正定定地看著我。
這一次,我沉默了。
看著狐仙那張禍國殃民的臉,我只能選擇沉默。的確,只要是個正常的男人,基本上就沒有可能不被狐仙的這張臉給吸引。
誰知道多少人為了狐仙的這張臉而死?
“人本來就是一種慾望的動物。這是人性的最大弱點。大多數人都沒有剋制慾望的本事。”我淡淡地道,“異性審美觀也是激發人慾望的一種視覺本能。人的外表本來就是這個世界最大的奇蹟之一,我不否認這一點。”
“只要是正常的女人,都有兩隻眼睛兩隻耳朵一張嘴和一隻鼻子,在構造上,只要不是畸形人或者殘疾人,都沒有太大的區別。真正的區別,不過是在五官排列和佈置的細微差異上,或是寬一點,或是大一分,或是緊一絲……可是就是這樣的細微差別,卻造成了美和醜,甚至關係到一個人一生的命運。如果去深究審美觀的本質,本就是一種非常荒謬的東西。”
“大道理一大堆,可縱然你看得再透,你擺脫的了麼,王一生?”狐仙淡淡然地道,“就像你知道自己的命,卻還是得按照定死了的路子走下去。”
“斯多亞主義的命運、意志和自由嗎?不好意思,這麼遲了,我不想談論克律西坡、西塞羅或者塞涅卡。”
我笑了笑,對狐仙說道。
“但是我總覺得,思想層面的東西,沒有什麼是不能用強大的意志駕馭的。慾望也好,審美觀也罷,都是如此。”
“我一直在想。為什麼人傷心的時候,一定要哭呢?為什麼不能笑?明明用理智就可以強迫自己笑起來。為什麼人開心的時候不能流淚?為什麼受傷的時候不能做出坦然的表情?明明很多事情,用理智就可以駕馭。但是大多數人都做不到。該哭的時候,他們就哭,該笑的時候,他們就笑。”
“那是本能。”狐仙說。“改不了的。”狐仙清冷的眸子看著我,道:
“王一生,你想太多了。想太多,是很痛苦的。”
“我覺得,痛苦的蘇格拉底比快樂的豬,要更有存在價值。”
狐仙白了我一眼,輕輕地撩撥了一下自己耳垂後側的秀髮,攏到了腦後,才蜷起了雙腿,正眼看著我道:
“王一生,在我的眼裡,你是個與眾不同的人。但是,可別做一個拾人牙慧的掉書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