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東樵薄唇一彎,彷彿萬年的冰川瞬間消融,化作了春水從巔峰潺湲流下。
「春花老闆,真是個大忙人啊。」
春花張了張嘴,卻什麼也沒說出來。
談東低頭拿起一本帳本:
「錢莊的帳都積壓了十幾日了,再不處理,又要熬個通宵。我不知你何時回來,等待閒暇,就先核了幾本,有些不妥的,都用硃筆圈了,你有空時再看看。」
春花「哦」了一聲,木然道:
「你已經不是我錢莊的帳房先生了。」
談東樵愣了愣,爾後回復笑意:「你說得不錯,是我唐突了。」
「聽說你……明日便要回京了?」
談東樵點點頭,對她的訊息靈通倒不意外。
「來此……是有什麼未了之事麼?」
他又笑了一笑。——從前怎麼不覺得他這麼愛笑?
「此來汴陵,多承了春花老闆照拂,既要離開,當然應該當面辭行。」
「只是辭行?」
「順祝春花老闆財源廣進,元亨利貞。」他認認真真地做了個福氣的揖。
「那我也得祝談大人青雲直上,官運亨通了。」
春花帶著點譏誚,眸子如黑曜石般晶瑩剔透。
兩下忽然無言。
春花深吸了一口氣,關上房門,順手輕輕落了閘。
談東樵盯著她的動作,一時也未多想。
她轉過身,理了理因奔波而散亂的鬢髮,輕輕抬起左腕。
「依我看,談大人是來要回這鐲子的吧?這好像……是個稀罕的物件。」
她作勢要將鐲子脫下。
談東樵一驚,疾疾踏前一步,伸手按住她的手。
「這鐲子有防身之用,你常常在外行走,今後或有大用,不必歸還。」
見她神情狐疑,他又補充:「男女畢竟有別。我已將鐲子靈通之能封印,你不必擔心隱私外洩。」
「考慮得還挺周到。」春花低低一笑。
眸光從他寬闊的額,濃黑的眉、高挺的鼻樑上緩緩流過,落在清淺的唇上。
她怔忡了。
她向來信奉的是,無情方能識真理。情愛,于慧黠者,常常是束縛。情之一物,她讀不懂,看不穿,避如蛇蠍。
但無情,又何嘗不是是束縛?正如此刻的她,從未有過的情難自已,也從未有過的冷靜清醒。
道是無情,卻有情。
她輕輕嘆了一聲。
「談大人,你……靠過來些。」
談東樵依言靠近一步,垂首認真端詳她。
唇上立刻被柔軟清甜的暖意侵佔,一如那日在燈火搖曳的馬車上,他一同搖曳的心旌,一經擾動,再難止息。
唇舌輾轉得更深,符合她一貫肆無忌憚又故作無意的風格。他整個人僵做一棵真正的木頭,完全不知手腳該如何擺放,而那人已毫無顧忌,攻城掠地。
微暖的手貼住他冰涼的頸子,在肌膚上勾起親密的火焰,還蜷縮著想要往更深處探去。
談東樵猛地一震,終是意志力佔了上風,握住她的纖腰,將她一把拉開。
「你這是做什麼?」他胸口劇烈起伏,劍眉深蹙,確實是有些生氣了。
「你喝酒了?」他上下打量她,並未聞到酒味,只有素馨的淡香如柔軟的鉤子,誘著他越陷越深。
談東樵沉聲道:「上次的事情,你還沒解釋清楚!」
「我解釋不清楚。」她飛快且無賴地地回應。
「……」
他突然想起,話本中專門誘惑得道修士的狐媚女妖。斷妄司辦案,也曾遇到過自薦枕蓆以求免罪的女妖,他從來只是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