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領頭的兩輛馬車分別掛尋家和梁家的木牌, 車後跟著長長的祭禮隊伍, 紅綢箱奩不知數。馬車在山門前停下, 下來三個人,一個是尋家的年輕家主尋仁瑞,一個是梁家的老家主樑遠昌,還有一個白衣紅氅,身姿如柳的,聞桑定睛一看,竟然是陳葛。

梁遠昌與長孫老太爺是同輩,年紀已近七旬,但精神矍鑠。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陳葛,緩緩道:「老朽沒記錯的話,臘祭向來是咱們尋、梁兩家的事,連長孫家都未蒙機緣……」

尋仁瑞甚是客氣地拱拱手:「梁老爺子,若無道尊他老人家的允准,尋某怎麼敢擅作主張?」

梁遠昌愕然,卻沒再多問,哼了一聲,轉身進了山門。

陳葛一臉興奮:「尋兄,這回多虧你了。」

尋仁瑞含笑沖他點點頭,神情中帶了些不明的意味。

聞桑正苦思冥想時,忽見山側小道上,一個小道士不知從何處溜了出來,拎了包裹鬼鬼祟祟地往山下跑。聞桑直覺有古怪,於是暗暗跟在那小道士身後,一記迴旋腿將他踢倒,彎膝頂住他胸口:

「你是何人!」

小道士嚇得面無人色,嘴唇發抖,半天說不出話來。

聞桑反省了一下,覺得可能是自己太兇了,於是放緩語氣,又道:「你不要怕,我是衙門的捕快。」

小道士瞪著他,忽然叫起來:「我認得你,你是聞捕快!我們東家說過,你是個好人!」

「……」聞桑摸了摸鼻子,頓時不太好意思繼續用膝蓋壓著人家,默默地撤了回來。

那小道士一骨碌爬起來:「小人是長孫家護院李奔,我家春花老闆遭人挾持,掉進臘祭的地宮裡去了。小人實在沒有辦法,本就是想去衙門報官的。」

聞桑神情凝重起來:

「這位李……兄弟,你可有辦法,偷偷領我進去?」

李奔領著聞桑,從一個小門溜進觀中。趁人不備,兩人猱身躍上了祭臺一側的屋簷,將身子隱在廡頂之後。

午時一過,觀中黃鐘長鳴了三聲,在群山中杳杳迴響。祭臺搭在後園的一處空地上,數十名道士魚貫而入,不顧霜雪,在祭臺下盤膝打坐,為首的正是霍善道尊。

祭臺之上,香燭高燒,銅鈴黃表、法/輪金器灼灼耀眼。聞桑眼尖地看見,尋仁瑞與梁遠昌高冠華服,神態嚴肅端重地分坐在左右兩邊,而最中間上首坐著的,卻是一個戴兜帽的人,他的面目隱藏在在兜帽之下,看不清長相。

聞桑心裡琢磨了一陣,這汴陵城中,有幾個人能坐在尋家與梁家的上首呢?

「嗡」的一聲濁響,原來是霍善道尊擊了金磬。

「本觀,一百九十八載以來,為守護汴陵靈脈,夙夜匪懈,蒼天可昭。今又至庚子之年,本觀攜汴陵故舊尋、梁二族,奉然諾,備少牢,以報大功,以饗神靈!」

那密密麻麻的道士們應了一聲:「然!」紛紛敲擊面前的銅磬,而後嗡嗡地念起不知什麼冗長的祭文來。

聞桑撓了撓耳朵。這臘祭,和民間各處的臘祭也沒有太大的不同吧?

李奔看出他的疑惑,低聲道:「觀中臘祭,歷年都只有尋、梁兩家才能觀禮,王府府兵封觀看守,不許外人進入觀看,必然有些不尋常之處。」

也不知唸了多久,道士們倏然靜了下來。

細密微雪輕輕落了下來,聞桑驀地抖了一下,彷彿有什麼冰涼陰冷的東西隨著雪粒蔓延開來。

霍善道尊站起身。

有道童端上盛著清水的甘露碗,呈到梁遠昌面前。梁遠昌嘆了口氣,背過身去,另有一道童取出銀色小戒刀,在他後頸上輕輕劃了一刀。

聞桑低叫了一聲,但見七滴鮮血從梁遠昌頸後流出,滴入甘露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