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例是由商會會長長孫春花主持開宴。
春花早備好了歡迎辭令,先是感謝了一遍皇恩浩蕩,吳王仁德和汴陵官府多年來對商會的支援, 又將宴會的流程詳細介紹了一遍, 一應接待、出行、交流、展出細節均有專人負責, 外地商人則依據屬地劃分會館居住,井井有條,一了百當。
梁家的席位離春花不遠,聽得最是分明。梁興坐在梁遠昌身側,不鹹不淡地說了一句:
「春花老闆,官樣文章差不多得了,元鳥宴可不是你一個人的戲臺子。」
春花不以為忤,淡淡一笑:「梁家大爺如此不耐煩,是哪家鋪子著火了,急著回去救火麼?」
梁興大怒,霍然而立,被梁遠昌喝止,只得強行按下怒意,坐回原位。
長孫家和梁家的爭鬥已是公開的秘密。臺下,汴陵商人截然分為三派,與長孫家親善者自然是額手相慶,而以梁家為首的一派則是陰陽怪氣,噓聲起鬨。另有一派相對中立,兩邊都不願得罪。
出乎意料的是,尋家在這次事件中選擇了中立。尋府鬧鬼的事似乎對尋仁瑞影響很深,身體雖然康復,但精神始終渾渾噩噩,對什麼都提不起興趣。尋家族老已經暗中商談了多次,謀劃更換一個當家人。尋家自顧不暇之時,自然不願對外樹敵。
商人們議論紛紛,已將長孫家和梁家之間的八卦逸聞腦補成了九十九回演義話本。
春花清了清嗓子,又高聲道:「春和景明,春花本不該耽誤各位及時行樂,只是眼下,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藉此機會向各位宣佈。」
「大約五年之前,正是在此處,曾起過一座高樓,名喚來燕樓。雖然不足一日便倒塌,但當時在場的人,一定還記得來燕樓的煌煌之美。長孫家決定,還在此處,按照祝般大師當年的圖紙,重修來燕樓!」
臺下安靜了一瞬,驀地爆發出熱烈的議論。
梁興大驚失色,面如黃紙:
「父親,她這不是打梁家的臉麼?」
「梁家的臉早就被她打腫了,還差這一巴掌麼?」梁遠昌冷冷地瞪他一眼,「你也是快要有孫子的人了,怎麼還不如一個丫頭鎮定?咱們今日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忘了?」
梁興不說話了。
春花不再多說,自顧自轉過身去,向吳王行了一禮。
「今日春分,初候元鳥至。恭請王爺和曲大人為汴陵百姓放飛元鳥,以迎吉祥。」
吳王今日似乎總有些心不在焉,心事重重的樣子。春花請了幾次,他方才醒悟過來,點了點頭,行至臺前。
早有人送上鳥籠,籠中是一隻雙翅如墨,肚腹潔白,頸項殷紅的燕子。
曲廉滿臉堆笑,取過鳥籠,小心地開啟籠門,託到吳王面前。
「王爺親手放飛元鳥,真乃汴陵百姓之福啊!」
吳王似乎沒有聽見他的話,緩慢地伸手進籠,去抓那燕子,不知怎地,卻被燕子輕輕啄了一口在手上。
他低呼了一聲,縮回手來。
曲廉和春花都是一驚,連忙上前看問,吳王擺擺手,只道無礙。
臺下,驀地響起驚奇之聲。一個灰衣襤褸的人不知從何處冒出來,身上髒汙邋遢,還帶著血色,眾人見了,都遠遠避開。
一個長孫家旗下專職接待的掌事要去查問,卻被幾個梁家的護院不著痕跡地隔開。
那人排開人群,緩緩趨近,來到臺下時,重重地跪下,尖利淒楚地高呼一聲:
「求王爺、知府大人為奴家伸冤!」
吳王怔了一怔,神情起伏不定,彷彿受了什麼驚嚇。曲廉見狀,連忙上前一步:
「那婦人!若有冤情,可以去府衙大堂擊鼓鳴冤,本府自當受理。怎可在此元鳥盛會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