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君兒女眾多,卻只有你一個拜入天尊門下,本指望你將來能扛起東海臉面,位列神君……甘華,你怎能如此不爭氣?!」
他們東海水族,以飛龍族為尊。龍族不似天庭般森嚴,習俗是成年後可在族內擇一異性伴侶傳宗接代,但各自依舊以修行為要,不得耽於情愛,更不得與天界仙人或凡人相戀。甘華的父君曾與多個飛龍女子相好,但亦只為綿延血脈,從無情意。
甘華苦笑了一聲:「我只想尋一人心悅,那人也真心悅我。父君只想我成為東海的臉面,卻不容我成為自己。」
「天道不容你做自己!」
甘華倏然回視她的父君:「父君錯了!」
「天道容我犯錯,容我受罰,容我歷劫,容我悔改,一切因果,都由我自己承擔。不是天道容不得我,是父君你的道,容不得我!」
東海水君氣得七竅生煙,鬍鬚倒豎:
「你所說的做自己,就是跟凡間男子鬼混?沒了蕭淳,又找了個螃蟹精,走了螃蟹精,又招惹了個醜陋下賤的……」
「父君!」甘華霍然喝止,終究不願將父女之間的最後一點體面也撕破。
她眼尾染上一層霜意:「你當初,究竟為何去找北辰元君來勸我與蕭淳分開?」
東海水君一愣,默然不語。
甘華冷笑:
「是不是因為你知道,三千年前我與他同門學道之時,曾真心實意地戀慕過他?」
東海的榮光,公主甘華,不該愛上凡人蕭淳,更不該愛上自己的師兄北辰。入古上天尊門下的第一日,她在飄渺青崖外迷失了方向,群狼環伺,險象叢生,忽然一頭潔白的鹿從天而降,驅走了群狼,引她回飄渺仙山師尊座下。
她那時年紀小不懂事,魯莽問道:
「師尊,這鹿兒真是好看,能否送於我做神獸?」
師尊拈花滴一滴清露入她眉心:
「甘華,這是你師兄北辰。」
她驚愕回望,白鹿如煙躍落,煙霞中現出素衣翩然的溫柔仙人。
自那一瞬,情根已種,情念已生。
北辰修的是無為之道,雷霆雨露,皆是自然,隨緣喜樂,自在無拘,他對所有人都如一片溫柔的春風,拂過而無痕。學滿之後,他受封大言仙山,司掌日月星辰,道法自然,她則回歸東海,鎮守金塔,一守便是三千年。
三千年了,她將自己卑微誕妄的情思小心收藏在心底,不敢擅自洩露。
直到那一日碧螺亭設宴。
她原本是真心實意地想要感謝他們二人的。但,杯酒傾滿,水落石出,那深為嘉悅的注視,溫柔誘哄的討好,隱而未明的情意,旁人看不明白,難道她還看不明白麼?
這些自我標榜清心寡慾的仙人,對情愛如此不屑一顧,何其虛偽!
也許北辰根本不懂自己的心思,但沒關係,她會讓他懂得。那些日日夜夜刻骨的思念、徘徊、時憂時喜的悵惘和自我麻痺,終有一日也會像糾纏她那樣糾纏他們。
甘華燃起了此生全部的不甘。
何為愛而不得,何為情深緣淺,何為辜負背叛,她要讓他們一次嘗盡!
甘華輕撫衣袂,飄然起身,背向東海水君。
「父君,最初我戀慕北辰,你將我吊在水宮珊瑚塔下三日夜,命我掐斷念想,從此不再提此妄念,我做到了。後來,你又讓北辰親手斬斷我與蕭淳的情意,在我心上又插一刀。天道為何,非要對我一個人窮追猛打?」
東海水君面色一陣陣發白,再也支撐不起為人父的威嚴。
「甘華,你做的事,目下尚能遮掩,迷途知返,猶未為晚。若等天衢聖君返回天庭,你必受重罰!」
「上極樂天境也好,下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