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大人定要生氣,不理她了。
春花一路小跑回來,推開書房門,才長出了口氣。
人還在。
青衫的男子肩脊端正地立在書案前,一手負在身後,一手持著本冊子端在眼前。
倒是聽話。
她掩上門,再轉過身來:
「談大人久等了……誒?」
那封皮的顏色,怎麼有點眼熟?
彷彿被一道天雷從天靈蓋劈到腳後跟,春花老闆像個尾巴點著的炮仗般沖了過去,劈手去搶那黃皮冊子。
談東樵極快地一收手,將冊子舉過頭頂。
她口舌打結,八爪章魚般攀著他往上躥,但兩人身高差距過於懸殊,她不停蹦躂也夠不著半形紙皮。
「你……還我!」
談東樵挑起眉,莞爾地望著她。平日八風吹不動的春花老闆搖身一變,成了只跳腳炸毛的小狸貓。
「晚了。我都看了三遍了。」
他唇角彎彎,一手微微用力,將張牙舞爪的狸貓禁錮在懷裡,一手高舉冊子,仰頭念上面的字句:
「除夕,契丹小羊羔肉很不好咬,若談大人在,定能切得好入口。」
「上元打雙陸,逢不著對手。談大人會打雙陸麼?不會我可以教他的。」
「三月十二,郊外春草又發,想去踏青騎馬。談大人在做什麼呢?」
「今日廚娘超常發揮,雞湯麵很好吃,我吃了兩碗。談大人長得耐看又如何,他又不會做雞湯麵。」
「又是七夕,鴛鴦湖上都是一對兒一對兒的,真是礙眼。若是談大人在,同去遊湖也是好的。」
「如意班新出了兩折苦情戲,談大人恐怕不喜歡。他該看些歡快的戲本子,多笑一笑,不要總是板著臉。」
「靜宜說,在孔明燈上寫下兩人的名字,就能朝夕相見。這麼幼稚,談大人大約不肯做。」
「跟哥哥和衡兒打雪仗,一敗塗地。若有談大人幫手,當能殺他們個片甲不留。」
他指間靈活,翻過去幾頁,露出一個畫得十分粗糙的小人,身上點著兩點,一處在右胸,一處在左臂。旁邊草率地寫著一堆小字:
「談大人身上傷疤不少,可惜只記下了兩個,且待以後補全。」
又翻過幾頁:
「不能入贅,亦不能娶親,憑什麼不能有折衷的辦法?靜宜說我在這事上鑽了牛角尖,看來是真的。」
「再見談大人,定要矜持冷漠,不失氣度,高貴冷艷地問他,可有考慮過以後。」
再翻過一頁:
「……高貴冷艷太難了,還須修煉。」
「……」
小狸貓逐漸放棄了無謂的掙扎,收起了爪牙,埋下頭,羞躁地□□了一聲。
這真是打鷹的被鷹啄了眼。
「你別唸了。」
「再念,我生氣了。」
談東樵住了口,將那黃皮冊子放回桌上,雙手環住她腰肢,輕輕一帶,便將她託坐到書案上。
「真生氣了?」
春花耷拉著腦袋,臉皮漲得像紫茄子:「你偷看人家雜記,好不要臉。」
談東樵摸了摸臉:「這位東家,不是你支使我來看帳本的麼?」
「……你如今都不是我的帳房先生了,何必聽我支使?」
他沉沉地笑了,勾起她下巴:
「在我這裡,你永遠都是東家。」
她的呼吸驟然一停,十指蜷成小結,望進他如天海般澄澈的眼眸。
談東樵低頭,吻了吻她冰涼的鼻尖:
「打雙陸,遊湖、騎馬,看戲、放孔明燈、打雪仗,我都願意,你想做多少遍,咱們就做多少遍。我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