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抿了抿唇,“憑——憑我的悟性和預感。”
“你輸定了!支那女人!”仁丹鬍子的眼底瀉出一股狂傲。“好好活著吧,等著那一天的到來。如果你不小心弄死了自己,也算你輸了。”
“好好活著吧,井上先生,您也不能死,比如破腹自殺之類的,因為我期待看到您輸慘了的模樣。”我雙手舉起做投降狀,並吐出舌頭��潘��
“你們一直在聊,哪兒那麼多話?”百合子捧著一盆插花走進來,炫耀似的看著我。
“我在跟你伯父打賭。我認為我會贏,而你伯父認為他一定不會輸。”
“什麼樣的打賭?”百合子好奇地問,將插花放到窗臺上擺放端正。
“保密!”我給她一個無可奉告的表情,隨即扭頭對仁丹鬍子說道:“很高興今天與您分享這麼多話題。打擾了這麼久,我該走了。”
“好啊,我送你!”百合子立即高興起來。
“不,柳小姐今天留在這裡用餐。”仁丹鬍子溫和地對百合子說道。
百合子的臉頓時由晴轉陰,用日語低聲嘀咕了一句。仁丹鬍子權當沒聽見,擊掌幾下。不多時,一個三十歲不到、面容清秀的日本女人邁著碎步移來此間,生面孔,應該是新來的。我不由想井上泓一府上換人倒是很勤快。上次見到的是個臉色慘白的日本女人,這次沒見著,是不是被老傢伙折磨死了?
仁丹鬍子交代了一通,日本女人“嗨伊!嗨伊”應著,碎步離開。
“柳小姐,從現在起賭約開始生效了。”仁丹鬍子又眯起了小眼睛,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我比他更加成竹在胸:也不看看我是誰?輸的可能性絕對為零——無論我生或死,那個日子終將來到,一切都會成為定局。
只是,我有點焦躁——時間長了點。掐指算算,還有五年零五個月呢。這個老鬼子包括他的狗屁帝國還會猖獗一陣子。
萬一這老鬼子沒等到投降那天便死了怎麼辦?轉而又想:我不吃虧。他若死了,還算我贏不是?
我偷偷地笑,得意地笑。一眼瞥去,那小老頭也在笑,得意地笑……
當精緻的菜餚一樣接著一樣擺上桌面時,我心裡不是喜悅,而是難過。瞧那泛著珍珠色澤的潔白米粒,正散發著陣陣久違了的米香氣,光看這一樣就夠眼饞的——久違的白米飯啊。
自從爾忠國離開漢口,我就沒吃過這樣純正的米飯,甚至想也怕想——憑糧券購買的那些摻雜著稻殼、黴米、沙等各色雜質的“八寶米”幾乎吃壞了我嬌嫩的脾胃。我記得有一次咀嚼得細了點,差點崩掉牙齒。然而即便如此,在淪陷區我已算是“小康”水平。“八寶米”吃不下肚,還可以找關係弄些玉米粉雜糧應付一番,加上春樹時常捎帶點麵粉給我們應付,否則真不知能不能撐下去。而一般人家購買這等連豬都怕吃的“八寶米”還得排隊苦等,更何況貧困百姓?他們如何對待他們的胃?
淪陷區老百姓的日子實在苦啊,粗糧中玉米粉已成優良食物。偽政府配給的混合面,時常是粗糧、樹皮、樹根、甚至觀音土等混合物,蒸食或煮食均難下嚥,食後很容易便秘,體弱者甚至死亡。淪陷區的同胞們,就是這樣一天天苦捱著。
我的眼角不覺溼潤了。該死的鬼子在我們的土地上為所欲為,佔盡便宜,這筆賬無論如何得算上!
今天的女人們算是格外享受殊榮,上了飯桌——一般要伺候完男人們才可以用餐。
百合子很高興,不顧伯父的反對坐在池春樹旁邊。我則被安排在龍鬚川進對面坐著。仁丹鬍子作為長輩落座於首席位。
日本人不知跟板凳有仇還是跟自己的膝蓋有仇,總喜歡席地而坐。我穿著旗袍,跪坐著吃飯如受刑一般缺乏舒適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