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頭髮……”
“頭髮?他的頭髮怎麼了?”
“他的頭髮……太黑了,黑得不自然。”
“啊?”
“像是染過的,而他看上去不過三十出頭,就要染髮,說明他可能有白頭髮,青壯年的白頭髮大多是腎氣有虧,精血不足造成的。”
“很好,還有呢——電梯已經上到一半了!”
“他的下眼瞼腫大,下巴暗紅色,雖然很胖,顴面的顏色卻黑而黯淡,這是腎精消耗,陰虛火旺造成的……”
“還有嗎?”
“還有……啊,那個胖子發現我注意到他了!”
胖子的目光像長釘一樣楔進了黃靜風的雙眸,那目光從驚訝到困惑,從困惑到猶疑,從猶疑到兇狠……
彷彿在瞄準鏡裡看到射殺物件發現了自己,黃靜風的額頭上沁出一層冷汗。
“集中精力!”段石碑又一聲怒喝。
集中精力,集中精力,說得容易,可我現在的視線一片模糊……電梯在緩緩地上行,胖子惡狠狠地盯著我,咬牙切齒,他肯定發現我在預測他的死亡了,這跟殺他沒有什麼兩樣……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從地鐵下面的甬道里生髮的風,順著電梯口湧了出來,那風邪得蜇人,黃靜風感到全身瘙癢難忍,想抓撓一下,然後胖子的目光卻將他死死釘住……
太痛苦了!
“不要怕!”段石碑嚴厲地說,“盯住他看,他的身上還有什麼可供斷死的特徵!”
滾梯隆隆,由下向上,一片一片的登頂者擦肩而過,胖子離我只有5米的距離了,他抬起了手,他會不會迎面給我一拳?
4米!
3米!
“說啊!你的時間不多了!”段石碑焦急地說。
2米!
1米——
胖子一步踏上滾梯口,怒氣衝衝地迎面走向黃靜風,剛要開口說話,卻突然畏縮了。
他看到了站在黃靜風身邊的段石碑。
這個穿著黑色風衣的人,冰冷的目光裡充滿了殺氣。
胖子嚥了口唾沫,下意識地摸了摸胸口和肚子,大概確認自己並沒有缺少什麼零件,悻悻地走開了。
段石碑把黃靜風拉到地鐵站口的背風處,搡了他一把:“你怎麼搞的?我以為你是那種眼前詐屍都不會害怕的人——”
“可是我不敢殺人,尤其害怕被別人發現我要殺他……”黃靜風有氣無力地說。
“斷死不是殺人!”段石碑怒氣衝衝地說,“斷死只是一個職業,一種工作,我們跟新聞記者的唯一區別就是他們說新近發生的事實而我們說即將發生的事實!在某種程度上我們和體檢醫生沒他媽什麼兩樣!你看到地鐵上來那烏泱烏泱的人了,他們每個都會死,無非是病死老死被車撞死被人勒死,無非是死於今天明天十幾年或者幾十年以後——你說出這個真理,有什麼錯誤?你倒是說說有什麼錯誤?!”
黃靜風的眼睛漸漸明亮起來。
“剛才那個人,還有很多地方應該注意。”段石碑看出他有所領悟,口吻平緩地開始教導:“他的脖子向一邊傾斜,腦袋耷拉在肩膀上,這是腎氣虧虛導致的頭頸發軟。他抬起手來的時候,手指甲向外翻卷,這是腎臟機能病變的症狀。最重要一點,你被他的目光逼得不敢正視,因而沒有發現:他的虹膜形狀是稜形,四個角充滿了深棕色的色素,這是腎臟中積澱了大量毒素的表現,因此可以基本斷定,這個人患有慢性腎功能衰竭。”
在20秒的時間裡,居然看到了這麼多東西,做出瞭如此精確的判斷,黃靜風半張著嘴巴,真心地佩服起段石碑來。
“不過,你那個關於他頭髮染過的發現,讓我十分滿意。”段石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