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省我一番口舌。你爹當初將你送到山上,我答應他保你永遠平安健康,沒想到終是誤打誤撞地實現了……我生平唯一一件憾事也了了,死而無憾,死而無憾……”
“……師父,弟子不肖,以前多次欺騙師父……”
向碎玉忽地笑出來,道:“肖,怎麼不肖?從前我也經常乾點明修棧道暗渡陳倉的事,將我爹和我那些哥哥姐姐騙得團團轉,自己在後面撈好處,你像我得緊,無怪乎人人都說你像我。”
金鈴推著向碎玉往前走,向碎玉絮絮叨叨地講著她走之後的事情,講向氏塢壁改姓了王,講他們為天下統一四處奔波,講陸亢龍多想念銀鎖,講一切金鈴曾經認識過的人。
“陸亢龍手下那個魔教,訊息還是那麼靈通。近來我總怕有人找我,我們兩個賦閒在家,若是有人找我,多半是報喪,老人越死越少……幸好陸亢龍那混蛋命還硬著。”
白雲蒼狗,與她有關係的人一個接一個地老去,最後只剩下銀鎖,還與她是同一個時代的人。她忽地慶幸起當初沒有一時衝動一死了之,否則剩她一人面對滾滾時光洪流,多半已嚇得哭起來了。
她想到此處,便往後望去,銀鎖和陸亢龍的背影只剩了一個點。向碎玉察覺到她的動作,笑道:“這還不到半個時辰,已開始想她了?”
“……嗯。”
“回去吧。”
金鈴停下來,把輪椅轉了半圈,問道:“師父要在這裡住幾天?”
“不知道,怎麼?有了婆娘便不要師父,想趕我走麼?”
金鈴笑著搖頭,道:“我們也要離開神仙谷了。”
“為何要走?”
金鈴笑道:“太師父說要我把神仙谷傳下去,把我扣在谷裡背了幾十年的書,今天全都背完了,當然也該離開了。”
“之後去哪?”
“銀鎖欠了朋友一個大人情,要去替她照顧後人。”
“在什麼地方?”
金鈴眺望著祁連雪頂,道:“崑崙山一萬八千八百個山腳之一,我也不知道在哪。”
“還有呢?”
“到處看一看,我去了一次……崑崙以西的極西之地,美極了。”
“‘永恆陽光海岸’?”
金鈴奇道:“多年前的舊事,師父竟還記得?我現在是‘觀者’。”
“觀者?”
“只觀察,不插手。”
向碎玉閉上了眼睛,感覺到溫暖的陽光像一雙溫柔的手一樣,在他臉上拂過,嘆息一聲,道:“替我……到處去看一看。”
“師父還硬朗著,何不趁機到處轉轉?”
向碎玉想了想,點頭道:“說得不錯,就叫陸亢龍趕車。”
風從祁連雪頂上俯衝下來,從它腳下這個世外桃源一般的小山谷裡吹過,又悠悠地往南方去了,它將掠過成片的山峰和山谷,吹過溫暖溼潤的海面,匯入極地的暴風雪裡,推著飛鳥的翅膀回到極北之地,然後不知何時,又會吹回這山谷之中。
金鈴回頭望去,見銀鎖在陸亢龍肩上衝她招手,笑容甜得像是化不開的蜂蜜。
她忽地臉紅起來,彎下身,湊在向碎玉耳邊,低聲問道:“師父……我有一件事,這許多年也沒有想清楚過。”
“什麼事?”
“這焚心訣和冰心凝神,師父和二師叔練著當真沒有問題?”
向碎玉奇道:“能有什麼問題?”
金鈴道:“我見了銀鎖,一身養氣的功夫便像是白練了,只一眼就生出萬千思緒,全歸到她一人身上。”
向碎玉道:“有這樣的事?定然是因為你剛開始練冰心凝神,就碰上了那小混蛋,在你心上早早留下了一個破綻。定是如此,我沒早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