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確,向匡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只是沉著臉。
“您看您把沛寧姐氣得……她剛代您敬完孝道,回來還被您這樣冤枉!我要她才不給你好過。”
向匡愧色滿面,立馬前赴:“對不起,沛寧!是我太激進,這事全賴我,沒有查清楚就聽信讒言,還不是因為我太緊張你了。”變臉的速度快到讓她驚愕。
向書娪見火勢滅了,很識趣上了樓。
令沛寧還怔惘,兩隻手已經被向匡抓在手中,輕輕貼在他胸口。
“你的手怎麼抖得這麼厲害?”向匡適才的震怒彷彿煙消雲散,可卻如一隻生鏽的重砣撞過她心坎,該裂的地方早裂了。沛寧垂頭,不期然滴下幾顆淚珠,然後淚珠便如斷線的珍珠顆顆滾落,她哭起來,向匡攬她到懷裡,一面哄一面道歉:“是我不對,千錯萬錯都是我不好。沛寧,你別哭了,你一哭我這胸口都痛了。你要打要罵,任你處置,好不好。”他欲扶起她,給她揩淚。可沛寧的哭來的更洶湧,只是不願抬頭。只要一味伏在肩膀,是不是就能欺騙自己一會兒?她的臉正對著一張玻璃茶几,她看到自己的臉,扭曲在一起,她看見自己的眼淚滔滔流下來,順著眼角落到鼻尖然後滑到下巴,她哪裡是演戲,宛然是在痛苦。白光扎眼,她始終記得父親對她說:“沛寧,這世上任何的成功都是需要犧牲。”所以她用犧牲來換成功,她不需要朋友,不需要愛情,她決意嫁給向匡時,根本沒來得及想,什麼終身幸福,什麼畢生摯愛,都沒有,她像一隻汪洋木筏只盼立即登上輪渡。牆上的古董鍾一下下敲響,像一個再不會醒來的永夜……
深夜,身側呼聲如雷,外面開始下雨,呼嘯著窗戶,砰砰作響。令沛寧盯著天花板毫無睡意。房間裡是漆黑的,不過她眼睛習慣了,經過一場激烈的運動,她已經無力折騰,卻又口乾難耐,並且有種逃離的衝動。她起來去廚房倒水,經過向書娪房間時,聽見裡頭還有聲響,她頓了下,提手敲響向書娪的閨房大門,門內一聲嬌脆的“請進”。她進屋,向書娪剛洗了澡,溼發欲滴,正趴在床上,攤著本彩頁雜誌,嘴裡咬著一根棒棒糖。房間裡是明媚的藍和粉,她有種恍惚:原來這才是少女房間的模樣。
“你是不是要謝我?”沛寧還沒開口,向書娪雙手支著下巴,眨著眼睛笑。
“你為什麼幫我?”
向書娪舔著棒棒糖,“我不是幫你,只是幫我自己。如果你和他是真的,那我和老邵也不可能了。”兩個人都沉默了會兒,向書娪問:“你和他,是真的嗎?”
淡黃白的窗簾上是侍女嫋娜的影,她看不清那些清瘦深閨的臉龐,只看到幽怨的眉,沛寧冷淡道:“不管是不是真的,我跟他都不可能了。”
“你不愛他?”她以一種極天真又極頑劣的語氣問,挑起那雙細長的單眼皮。
“我愛你父親。”
向書娪嗤笑:“你不過愛他的錢。”
“錢也是他的標誌之一,哪怕我愛也沒什麼錯。”
“所以你根本不愛老邵,不過誘唆他向你求婚?”
“什麼求婚?”令沛寧一愕。
向書娪透出一種估量的審視,看了她會兒,撇嘴笑:“原來你不知道。可憐的老邵竟是一廂情願。”她自己哀嘆,回身把床頭櫃裡的那個錦盒,順手扔給她。沛寧懷著狐疑開啟,向書娪的解釋也來了:“這是老邵上回喝醉了掉了的!唉, silence,沒想到老邵還會玩兒浪漫。”
沛寧終於看到那幾個飛揚跋扈的英文,那是他的字跡,像一道符咒喚醒那溼梅季節的回憶:
他問:“你為什麼總那麼安靜?”
她想了會兒答:“因為沒什麼值得雀躍的。”
他靠到欄杆上笑:“難怪你名字裡有個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