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三,現在邵勁正在宮中,在馬上就要登基稱帝的晉王面前!
白日裡折射著五彩光暈的琉璃瓦在黑夜間似乎也沉寂下來了,硃紅大漆的柱子上,浮雕的五爪蟠龍上的金粉不知是否是人的錯覺,竟比前幾日黯淡了不少。
漢白玉鋪就這時也被燃燒在銅人手中的燈火耀成硃紅色的,升朝的大殿之上,邵勁一個人站在晉王與其一批人的跟前。
這時邵勁第一次和晉王見面。
這位皇子在昔日寧王時期不顯山不露水,不想寧王一死,他便即刻抓住機會,登上大寶。
——當然,要說登上大寶,現在也還差了最後一道手續。
邵勁並不特別板正地站在大殿之中,當然更沒有一般臣下見尊主的戰戰兢兢。
他的站姿甚至還有點隨意,這樣的隨意竟還站出了一種靜若沉淵的氣度。
他對晉王拱手說:“臣不負陛下所託,已經輝王爺安穩送到其封地。”他或許也不知對著晉王,因為下一刻,邵勁就直起身問晉王,“敢問王爺,不知陛下現在?”
感情對方剛才是對著他身後的寶座拱手!
晉王心頭陰怒,面上卻做哀慼之狀:“今日日間,山陵已崩!”
邵勁略一沉默:“那想必陛下死前曾留有遺詔?”
這是一個很好回答的問題,無非有或者沒有,晉王卻不立刻回答,反說:“邵將軍可知道父皇是如何駕崩的?”
邵勁回答:“勁近日行在外地,實不知京中發生何事。”
晉王便緩緩說:“父皇之所以駕崩,是因為孤之兄長,不顧父皇身體,應是衝撞到了駕前,妄圖以武力逼迫父皇禪位……有前寧王例子在側,安王這一行為如何不叫父皇既急且怒,心痛難當?”
他見邵勁靜靜聽著,復又說:“因此父皇便下旨捉拿安王,又要貶安王為庶人,但安王眼見前程化為泡影,竟喪心病狂以致行刺父皇。父皇身重一刀,未能熬過一時半刻,便……”
他說罷,以袖掩面,不忍卒言。
晉王殺了昭譽帝。
在控制了昭譽帝之後,他連最後的這一點時間也等不了,直接殺了昭譽帝,然後嫁禍——或者直接拉安王當墊背的。
邵勁靜靜地想。
他再問:“那不知陛下是否有旨意遺命?”
這一句問候叫晉王放下了衣袖。
兩人的目光遙遙對視。
只一碰觸,邵勁為示恭敬,便垂眼後退。
這時他聽見晉王緩緩出聲:“當然,父皇曾秉最後餘力,寫了遺詔。”
他說著輕輕一擊掌,便有太監將那明黃詔書恭敬地捧出來。
晉王臉上帶著微微的笑意:“按說這詔書應在幾位閣老的見證下開啟的,不過邵將軍畢竟特別,父皇在身前極為信任將軍,連閣臣宰輔都要後退一射之地……”
這時邵勁忽然下跪,拱手說:
“還請王爺恕罪,臣再如自知之明,也不敢作此妄想!遺詔一事,當由諸位閣老及王爺與後宮諸主位一同見證。”
晉王臉上薄薄的笑意總算摻入了一絲真實。
他從皇座前向下走了幾步,做出一個虛扶的姿態,對邵勁說:“將軍請起,既然將軍不遠單獨看遺詔,我們便等諸位老大人過來再一同見證。至於後宮的主位本也應當列席,只是父皇的母后早已逝世,父皇走得急,也還未將後宮的位份梳理一通,本有資格的劉貴妃,此刻尚在冷宮之中……”
他的唇角突然流露出一絲笑意:“這劉貴妃按常理說,既可以留在宮中,也可以放到那皇家寺院中去,不知風節有什麼想法?”
邵勁說:“臣不敢——”
晉王擺了手:“一介罪婦,有什麼敢於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