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眼睛的時候仍有點茫然,不知發生了什麼。有風從被揉亂的衣襟灌進來,他的兩條腿跨在馬背上,竟然沒有了遮擋,腿根裸露在外,被晚風吹得冰涼。
不該熱的地方卻是熱的。
他聽見了龍熒略有些粗重的喘息,低沉,飽含忍耐,攜著熱氣從背後撲灑過來,落到他的後頸上。
江白晝渾身一抖。
馬兒唏律律地嘶鳴著急奔起來。
晃動的樹木在夜風裡沙沙響,視野沾上一片水霧,越過死人河,破廟近在眼前。
江白晝想開口,但吐不出正常的音節,龍熒勒緊他的腰,在顛簸的馬背上宣洩許久無處發揮的力量,如山洪決堤,江白晝被洪水灌滿,連腳趾都在打顫。
馬兒終於停了,震動的世界重歸平靜。
龍熒捉住江白晝的腳腕,輕輕揉了揉,幫他整理衣褲,重新系起衣帶。
江白晝出了一身汗,梳好的頭髮也被弄亂了,模樣頗有些不堪入目。他不高興,皺眉盯緊龍熒,施以無聲的譴責。龍熒把這當誇獎,親手扶他下馬,一本正經道:「哥哥難道不喜歡?」
江白晝竟然認真思考了一下:「還行。」
「『還行』?」龍熒十分委屈,貼著他的耳根,啞聲道,「我的本錢這麼足,伺候得哥哥死去活來,得到的評價竟然只是『還行』?」
「……」
江白晝轉怒為笑,拿手指點了點龍熒的肩膀,將他推離幾寸:「好是好,但要節制。」
龍熒還欲爭辯,江白晝已經不理他了,逕自往廟裡走。
龍熒從馬背上的掛囊裡取下夜燈和供品,緊跟上去。
破廟的周圍長滿了復生的雜草,綠意盎然,已不似當初蕭條。但廟門仍舊破舊,吱呀呀地搖擺著,在風裡奏出一曲寂寥的歌,彰顯著它的無人問津。
江白晝停在門口。
由於剛才汗出得太多,酒氣似乎也隨之蒸發了,他清醒不少,回頭問龍熒:「你說,我們要不要把這兒修一修?」
「好啊。」龍熒鄭重地想了想,「擴建成大廟,將來若能香火鼎盛,也算是我們還願的報答了。」
兩人說定,進門拜神。
他們心懷默契,一起點上香,祭拜完畢才轉頭看地上那株燒雪。
花已經枯萎了,在意料之中。
燒雪是一種無法從泥土裡汲取養分的奇花,只能直接吸收靈氣,沒有地脈之力的滋養,它如何活下去?
雖然早已預料到,但難免遺憾。
——世間最後一株燒雪,也凋零了。
猶記得,七年前的某個冬日,還未長出心肝的江白晝哄騙沉默寡言的小龍熒:「等燒雪盛開的那天,我們一定能相見。」
他留下一顆種子,在龍熒的心臟裡生根發芽。
後來他們的確相見了。
相識,相知,相愛。跌跌撞撞,紅塵裡走過一遭,最後又回到了初見的地方。
只可惜,往後世上再也沒有「重逢之花」。
但也無妨,他們不會再分離,自然也不需要重逢了。
江白晝將枯萎的花株連根拔起,輕嘆一聲,對龍熒道:「立個冢吧,當做紀念。」
月色幽涼,皎潔的月光浸潤荒草。風聲止息,闃寂的深林散發出安撫人心的力量。
江白晝在破廟外不遠處,挑了一個合適的位置,和龍熒一起用樹枝挖了個小坑,把燒雪的「遺體」安放進去,埋土。做好這一切,二人在花冢前呆立片刻,除遺憾之外,心中都有些許釋然。
一段前塵了結,往後是新的人生。
「回去吧。」江白晝主動牽起龍熒的手,「我真的累了。」
「這回是真的?」龍熒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