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皙子,歲月好快啊,一晃十二年過去了。”
靜竹輕輕地充滿感情地說。楊度聽得出,那後面的幾個字簡直是從喉嚨裡擠出來的。
“是的!”楊度點點頭。
“皙子,你扶著我,咱們慢慢溜達溜達,好嗎?”靜竹抬頭望著楊度,眼睛裡射出熱烈的光芒。
“好!”楊度扶起靜竹,兩人慢慢地邊走邊看。
“靜竹,那一年我們好像是五月初在這裡第一次見面的。”
“不對,是五月十二日。”靜竹糾正。
“你記得這樣清楚?”楊度頗為吃驚。
“這樣重要的日子,我能不記得嗎?”靜竹笑了一下,現出兩個淺淺的酒窩,嗔道,“你們男人的心總是粗得很!”
“不,日子雖然記得不精確,但那天的情景我是記得清清楚楚的。”
“是嗎?”靜竹側過臉來望著楊度。“我考考你,我那天穿的什麼衣服?”
“這還用考嗎?”楊度笑道,“到老到死我都記得,你那天穿了一件淺綠色的上衣,深綠色的長裙,連腳上的鞋子也是綠的。這一身打扮一直銘刻在我的記憶裡,以致後來在街上看到亦竹誤認是你,就是因為她也穿了一套綠色的衣裙。”
楊度這樣細緻的描繪,使靜竹很滿意,她又一次甜甜地笑了。
“靜竹,你那天真美,我好像覺得先前從來沒有見過像你這樣美的女人。”
“那都是過去的事了。”靜竹感嘆起來,“現在我一點都不美了,還要靠兩根柺杖走路,我是個醜女人了。”
“不,不!你依然很美,跟十二年前一樣的美!”楊度趕忙說。
“皙子,你好好地看看我。說句真話,我還美嗎?”靜竹的兩隻長長的鳳眼盯著楊度,目光顯得很灼熱。
明亮的秋陽照在靜竹的臉龐上,烏黑的頭髮,瓜子般的臉形,娟秀的五官,跟十二年前沒有一點差別。但是長期來疾病的折磨,使她的臉上明顯地失去了往昔那迷人的光輝,彷彿當年是一顆掛在樹枝上的嬌嬌嫩嫩的蜜桃,而今卻是一個擺在盤子上的蠟做的壽桃。儘管這樣,在楊度的眼裡,靜竹仍然是很美的,甚至要超過亦竹。
楊度與亦竹結婚三年了,靜竹與他們一起生活也三年了。三年來大家相處得很融洽,楊度對客人介紹,都說靜竹是亦竹的親姐姐。知道這中間原委的僅僅只有夏壽田。夏壽田常來槐安胡同,見靜竹生活得如此安詳自如,也暗自稱奇。楊度每天至少要到靜竹房裡去一次,跟她談談外間的新聞和家裡的瑣事。靜竹總是含著微笑靜靜地聽著,或是和他一起絮談。後來,靜竹可以下得床了,她也常走到書房裡和楊度聊聊天。亦竹生了女兒,靜竹視同己出,一天到晚把嬰兒樓在懷裡親個不停。偶爾夜深人靜時,她也會為自己的薄命而悄悄哭泣。但到第二天一早,她的心情又平靜了。她把精力和時間用在讀書、吟詩填詞上。三年來在皙子的指點下,她在這方面進步很快。她知道湘潭有個詩才極高的姐姐,她盼望叔姬早日進京,與她做個互相吟唱的詩友。她覺得自己比上不足比下有餘,雖不能和皙子同床共枕,做一對恩愛的夫妻,卻可以和他朝夕見面,做親如同胞的兄妹。這也是一種少有的人間幸福。
靜竹這種人生態度,與十二年前他們在潭拓寺觀音菩薩面前定情的誓言完全不一樣。在楊度看來,當年那是一種美好的人生追求,而現在這也是一種美好的人生境界。他深深地感覺到,在這個平平凡凡的女人身上,有著一股美的魅力。
“靜竹,你真的很美,你永遠是我心中的西施、玉環!”楊度輕輕地說著,彷彿自言自語。同時,右手緊緊地將靜竹的左臂夾緊。靜竹感到一股強大的暖流,從身旁這個男子的手臂中流出,再透過自己的手臂流遍了全身。她沉浸在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