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的確是一條龍。”
“好!”袁世凱順手摘下蚊帳掛鉤上的白兔玉墜遞給丫環。“這個賞給你,拿去吧。剛才的事情不能對任何人說。”
“是。”
丫環接過晶瑩的玉墜,心裡高興極了,走出袁世凱的臥房後,馬上把這一切報告大公子。
袁克定因此確信父親是極想做皇帝的。
父親的兒子有十多個,倘若真的做了皇帝,這皇位能不能確保傳給自己呢?對此,袁克定充滿信心。在諸多兄弟中,他是惟一的嫡長子,有著別人不可企及的地位。況且那些庶弟們不是年歲小,便是才具平庸,也不是他的競爭對手。惟有二弟才華出眾,五弟器識開朗,也能得到父親的歡心,但老二放蕩,老五志在實業無政治野心,袁克定相信父親也不會把皇位傳給他們。只有一點,頗令一心想由太子而登皇位的袁克定感到遺憾,這便是他的儀表上的缺陷。
袁克定的儀表本來長得不錯,並不妨礙他領袖人倫。去年春上,他正在洹上村閒住著,忽然父親急電他速回京師。為趕火車,他騎上一匹快馬飛奔彰德車站。袁克定的騎術本不高明,且心裡焦急,快到車站時他從馬背上跌了下來,昏死過去。眾人將他急救過來後發現右腿已斷裂,右手掌也被沙石擦得血肉模糊。北京的醫生們盡了最大的努力,也沒有使袁克定的右腿恢復正常,走起路來一拐一拐的。袁大公子成了袁大瘸子了。右手掌雖然癒合,但留下一塊很大的疤痕,十分顯眼。在公開的社交場合裡,袁克定不得不戴上手套遮醜。秋天,他專程去德國治腿。在柏林醫院住了四五個月,雖大有好轉,但走起路來仍然有些跛。袁克定有時很苦惱,因為在他的印象中,中國歷史上似乎沒有過瘸子皇帝。自己成了瘸子,今後還能夠做皇帝嗎?不過,轉念一想,他又釋然了:只要名正言順地登了基,就無人敢拿這點來指摘,沒有先例,難道不可以自我而始嗎?
方方面面的情形都想妥帖之後,袁克定便下定決心要做那個敢做敢為的太原公子,力勸父親正位當皇帝。他知道辦這樣的大事要有許多人襄助,這些日子來,他與朱啟鈐、段芝貴、周自齊、梁士詒、張震芳、雷振春、袁乃寬等人透露這個意思,他們都積極支援,願意為恢復帝制效力。這些人固然都是能幹之輩,但袁克定覺得他們在社會上聲望不夠,影響力不大,還得找幾個更得力的人輔佐才行。前天,他得知廣和樓正上演《秦王李世民》,很想從中再獲得某些靈感。正在觀看之際,無意間發現了楊度,他心裡忽然一亮。楊皙子向來主君憲之說,且多年研習帝王之學,一肚子縱橫摔闔之策,社會聲望很高,此人不正是一個可利用的絕好人才嗎?
袁克定又想起那年讀過的《大周秘史》,書裡有許多方略值得借鑑。是的,還得把這本書借來,再好好地讀一遍。
正在遐想之時,茂順進來,柔聲稟報:“大公子,楊先生來了。”
“快請他進來!”說著連忙向大門口走去。
五 今日的太原公子與未來的房玄齡一拍即合
“一路上辛苦了!”
袁克定一邊打著招呼,一邊將楊度迎進客廳。客廳裡擺的全是德國進口貨,連桌上的啤酒和喝啤酒的杯子都是從德國來的。
楊度坐在寬大的黑黃色牛皮沙發上說:“你這輛小汽車坐著真舒服,不知不覺就到了。”
“你知道嗎?”袁克定坐在楊度的對面,頗為得意地說,“這是德皇威廉二世自己的坐車。他硬要送給我,怎麼也推不掉。”
清末,北京城裡的小汽車極少,除開外國公使們偶爾坐坐外,中國的大官員們都不坐。一則是沒有車,更主要的原因是他們覺得坐八抬大轎體面威風。與中國的百姓一樣,中國的官場也沒有時間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