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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我在每一個夜晚死去,在每一個早晨誕生。長庚,生於2004年4月8日…卒於2004年4月9日。”

“凡是被遺忘的都是地獄。長庚,生於2005年9月23日…卒於2005年9月24日。”

“這裡埋葬著一個人,他的死是因為他犯了罪。長庚,生於2007年5月2日…卒於2007年5月3日。”

“死去的人名叫長庚,活著的人名叫加百列。長庚,生於2010年2月13日…卒於2010年2月14日。”

……

每一個墓碑上死者的名字都叫長庚,每一個長庚都只生存了一天就被埋葬。自以為是長庚的錢寧慧站在墓地裡,忽然想起今天太陽落山後自己也會死去,並被明日新生的長庚埋葬在這裡,不由悲從中來。她呆呆地站在墓地裡,眼淚帶走了體內的暖意,只剩下一片冰冷。

“我的孩子,不要傷心。來,到我這裡來。”冥冥中一個年長慈祥的聲音在錢寧慧耳畔響起,正是從教堂內部傳來的。

在孤獨與寂靜中徘徊半日,這個清晰的聲音無異於仙樂。原來自己並不只是一個人,驚喜之下,錢寧慧推開了教堂的門。

教堂一側的牆壁上裝飾著大幅的彩色玻璃,穿著古代西方服飾的男男女女演繹著錢寧慧看不懂的故事。透過彩色玻璃窗對映的光線,錢寧慧朝供奉著鮮花的神龕上望去,驀地一陣驚喜。終於,她在這個地方看到了不是長庚的形象!

神龕上是一座雪白的大理石雕塑,它並非耶穌也並非聖母瑪利亞,而是一個年過半百的男人,他穿著燕尾服,繫著領結,手中拿著一個紙卷,一副紳士的模樣,目光安詳地望著站在面前的錢寧慧。雕塑的腳下,照例鐫刻著被雕塑者的姓名。

安赫爾?羅薩雷斯,西班牙薩拉曼卡大學心理學系教授。錢寧慧不知怎的看懂了這個名字和頭銜,心中忽然生出一種濃烈的親近和依賴。“父親。”她聽見自己的口中吐出了這個稱呼,越發肯定剛才指引自己的聲音就是這座雕像發出的。

雕塑上的男人忽然緩緩地抬起了右臂,朝著某個方向指去。他臉上的表情,也由初見時的慈藹變成了嚴肅的期待。

錢寧慧彷彿明白了他的意思,鄭重地點了點頭,順著雕塑所指示的方向走出了小教堂。她推開了走廊上一扇古老的鑲著銅釦的橡木門,門後狹窄的螺旋形石階一覽無餘,蜿蜒向地底延伸而去。

雖然心裡知道一旦走進門後就再難出來,錢寧慧還是義無反顧地踏上了石階。厚重的橡木門在她身後合上,隔絕了最後一絲光線,在黑暗中摸索的她毫無懼怕,反倒心中充滿了投身某種偉大事業的激動。

石階走到了盡頭,她在黑暗中伸直手臂,推開了另一扇鑲嵌著銅釦的橡木門。

柔和的燈光瀰漫了木門後的地下室,鼻端充滿了陳舊書籍特有的味道。密密麻麻的書架後,一個背影正伏在牆邊的書桌前,似乎專注地在閱讀著什麼。

那就是長庚,那就是我。錢寧慧滿心充斥著這個念頭,懷著觸及真相的喜悅向那個背影走去,然後猛地一撲,成功地融進了那個身體。

下一瞬間,錢寧慧已經透過書桌前長庚的眼睛,看見了桌上翻開的中國古書,一個個豎排的繁體字清楚地映入眼簾:“永樂二十年十一月,千戶楊成裕率戰船自西洋歸,並攜瑪雅使者、供物若干。帝厚賚成裕,並賜使者居於京畿,旗校袁恕以下與瑪雅人通婚者,皆準……”

這些記載似乎十分枯燥,卻不知為何讓錢寧慧的心突突亂跳。她努力睜大眼睛,正想繼續往下看,冷不防身子一輕已被坐在桌前的長庚拋了出去,耳邊響起一聲冷冷的喝問:“你看夠了沒有?”

地下室內柔和的燈光猛地變得刺眼。錢寧慧本能地伸手去揉眼睛,卻發現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