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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部分

來了幾封信。每個人的打算都改變了。菲爾默太太終究不能到布賴頓去了。來不及通知威廉斯太太,雷西婭覺得懊惱之極;這時她瞥見了那頂帽子,心裡想……也許……她……可以做些小小的……她那心滿意足的、悅耳的聲音漸漸輕下去了。

“啊,見鬼!”她猝然嚷道(她這句粗話是他倆開玩笑的一種方式);原來針斷了。帽子、孩子、布賴頓、針。她一樁樁應付著:先處理這樁,再對付那樁;她按部就班做著,眼下在縫帽子。

她想拿掉那朵玫瑰,或許帽子會好看些,她要問他怎麼想。當下她坐在沙發的另一頭。突然她丟下帽子說,現在咱們是完全幸福的。此時此刻,她可以對他隨意聊天,想說什麼便說什麼。其實,他倆初次相逢時,她就有這種感覺;那天晚上,在咖啡館裡,他和朋友們(都是英國人)走進來,顯得有些靦腆,四面張望,想掛起帽子,卻掉在地上。她記得那情景。當時,她知道他是英國人,可不是她姐妹愛慕的那種魁梧的英國人,因為他總是瘦削的,不過他的氣色挺好,神清氣爽;臉上一個大鼻子,眼神明亮;坐的時候有點傴僂,這使她想起(後來好多次跟他說過)一隻年輕的鷹;那是他倆相逢的第一晚,當時她和夥伴們在玩多米諾牌,他進來了——像一隻年輕的鷹,不過他待她始終是溫存的。她從未看見他撒野或喝醉過,僅僅有時,由於經歷過可怖的戰爭,仍然感到痛苦,然而,只要一見她進來,便丟掉一切煩惱了。她會對他講任何事情,世界上任何事情,哪怕工作上一點小小的麻煩,只要她想說,便對他傾訴,他會立刻理解。即便她孃家的親人也不如他。他比她大幾歲,而且那麼聰明——他多麼一本正經呵,要她讀莎士比亞的戲劇吶,那時她連英文的童話都念不懂哩!——他的經驗比她豐富得多,因而能幫助她。她呢,也能幫助他。

眼下先談這帽子吧。待會兒(天色愈來愈黑了)就要應付威廉·佈雷德肖爵士了。

她用雙手撐著頭,等他說喜歡不喜歡這帽子;她坐在那兒,期待著,向下望著,這時他能感到她的心靈,像一隻鳥兒,在枝柯間竄來竄去,總是揀穩當的樹枝棲息;她坐在那兒,天然有一種瀟灑自如的姿態,這時他能揣摩她的心思;只要他一開口,隨便說什麼,她立即嫣然一笑,彷彿一隻鳥兒,利爪攫緊樹枝,安穩地棲息著。

可是,他記得佈雷德肖講過:“一個人生病的時候,即便自己最親愛的人也沒用,只有害處。”佈雷德肖還說:他倆必須分開,必須教他如何靜養。

“必須”,“必須”,幹嗎“必須”?!佈雷德肖憑什麼權力管他?!“佈雷德肖有什麼權利命令我‘必須……’?!”他質問。

“因為你講過要自殺嘛,”雷西婭答道(幸虧現在她可以跟他隨便說什麼)。

哦,他落在他們手掌中了!霍姆斯同佈雷德肖抓住他啦!那個蠻鬼把猩紅的鼻子伸入每個隱秘的旮旯!它膽敢說“必須”!我的那些稿子呢?我寫的東西在哪兒?

她把稿子給他看,所謂他寫的東西,其實是她記下來的。她把一疊疊紙一古腦兒撒在沙發上。他倆一起觀看:形形色色的構圖與圖案、侏儒般的男人與女人,揮舞著小棒,算是武器,背上長著羽翼(像翼子嗎?);還有先令和六便士錢幣,四周描著圓圈,象徵太陽和星星;彎彎曲曲的線條,畫的是懸崖,一群登山者用粗繩捆住,在攀上去,宛如一串刀叉;海里的精靈,從波浪似的曲線中探出小臉蛋兒,嬉笑著;還有世界地圖。他嚷道,全都燒掉!再來看寫的東西吧:死人在杜鵑花叢後歌唱;時光老人頌;同莎士比亞談話;埃文斯、埃文斯、埃文斯——他從冥冥中帶來資訊;不要砍樹;告訴首相。博愛,乃是人世間的真諦。他嚷道,全燒掉!

然而雷西婭把手按在紙上。她認為,有些畫與文字很美。她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