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小桐的目光也隨著小亓看向山陰裡那一片杉樹林,默然片刻,然後轉回來,對上亓惟孝的目光,緩緩扯動嘴角,綻開一個笑容來。
小亓失笑著搖頭,一邊邁步繼續下山,一邊笑道:“你就不會委婉一回?”
吳小桐側臉看過來,笑嘻嘻道:“怎麼沒委婉?我什麼也沒說啊!”
小亓再次無奈地搖頭。她是什麼也沒說,但那一個笑容就夠了,將當初他的狼狽,她的不耐煩表述的太清楚不過了,還需要說什麼?
她從來不承認救了他,只說‘撿’,可他卻知道,當初若非她將他帶回去,他恐怕就無聲無息地長眠在那片杉樹林中了。若不是她的堅持,老蒼頭才沒有那般好心,救治一個陌生人,而且是一個背景複雜,很可能招來災禍的陌生人!
最開始,他以為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但後來,認出她是那個小乞丐之後,他就知道,她不是不知道他的身份,只是真的沒有在意那個身份——不管是過去尊貴的‘大齊’皇孫,還是後來南齊的皇子。
也或者,這也是他到了這一步,仍舊毫不遲疑地到這裡來,甚至有些急迫地連夜趕路,以儘快……回到雙溪鎮,回到她身邊的原因吧!
是,就如她說的,不是過來,而是……回來!他回來了!
兩人邊走邊談,都覺得無比放鬆而愉悅,似乎,他從沒有離開;似乎,他們之間並沒有隔開四年多的時光;也似乎,她沒有長大,他也沒有經歷那些令他傷痛悲哀的種種……
但,終究,他離開了四年多。有些東西還是變了。
原來那個他很長時間想要離開的小院子還在,但已經成了一個大院子的一小部分,而且,內間換成了老蒼頭,外間也住上了程充和徐褚。哪怕程充即將結婚離開,徐褚短時間內卻仍舊不會換地方。
當然了,吳小桐也不會再將他隨意給一張竹床打發了。
吳小桐居住的一進院落中,早就留了客房。自從建起來,正房還沒住過人,只有廂房給裴府和北平城過來的人住過。
他們回到家裡,霍嬤嬤帶著人已經客房收拾了出來,並排了小滿的弟弟清明過去聽著使喚。清明也九歲快十歲了,有些調皮,卻很機靈,打發他去客房聽使喚,也不指望他進屋伺候,亓惟孝再不受待見,身邊伺候的人還是跟著好幾個的,清明根本近不了身。他過去也就是跑跑腿傳傳話,亓惟孝有什麼需要,可以儘快地傳達過來。
回來,亓惟孝才說他還沒見過老蒼頭,自然要去拜見一番。吳小桐也不客氣,喚了玉冰過來,讓她帶著亓惟孝往後山的藥田裡去見老蒼頭,她自己則揹著簍子回了家。
放下茶葉,略略洗漱一下,吳小桐就去了客房,親自看了一遍,看著霍嬤嬤收拾的諸般妥當,這才放心地走出來。就要踏進後院的時候,吳小桐回頭看了看一進院的廂房,想及五月初六生辰。
北平城應該還會來人吧?
金陵裴府自然也會來人……只是,裴府送來的禮物中,應該沒有‘表公子’捎帶的禮物了!
莫名地怔了一回,吳小桐自失地笑笑,搖搖頭踏出院門,問了聲門子上正在做針線的吳大壯的老孃,知道亓惟孝還沒回來,吳小桐也不回自己房間,乾脆抬腳折向福順酒肆那邊的院子裡去了。
因為福順酒肆那邊的院子寬闊敞亮,廚房改到西院後,這邊除了見客、處理事務之外,後院起了一溜兒倒座間,卻不是真正的房子,不過是比較整齊的棚子罷了。棚子裡盤了一溜兒三口灶頭,與普通做飯的灶頭不同,灶臺都有一定的傾斜,鍋也是傾斜的,灶臺上常常擺著特製的竹簸箕和竹簞子、掃帚之類的,是吳小桐特意為了炒製茶葉建起來的。棚子裡除了灶臺還有兩個大桶子,很像江南地區冬天用的暖桶,卻是不是用來取暖的,而是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