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會走路以後頭一回出府,從出門就一心好奇地扒著馬車窗簾往外瞧,王氏說她也不聽。最後王氏忠於無奈妥協,只好就由她去了。
二姨母夫家姓楊,住在潁陽城西,母女倆趕了有快兩個時辰的路才到人家門口。蔡嫵跳下馬車,活動著被顛得快散架的胳膊腿兒,心裡別提有多懷念現代化交通工具了。她恨恨地想:等將來有機會一定要給這破車裝上點減震設施,誰知到我將來還得坐幾次,每回都這樣,真想死一死。
然後她就打量著二姨母家的門戶:普通木門,院牆也不是太高,門上裝飾也很是中規中矩。王氏讓車伕把探病用的禮物搬下來,自己去叫門。門開後是個小僕役探頭張望,見是自家主母的妹妹來拜訪,很是迅速的往裡通報去了。
等王氏和蔡嫵被迎出來的大表哥接進院子裡,蔡嫵看著院子的裝點修葺,再看看有幾個不時來往的下人,判斷:二姨母家雖沒有蔡家過得那麼豐足,卻也絕對算得上小康之家。
王氏把舀來的東西交給外甥楊興,然後問:“你孃親怎麼樣了?之前還好好的,怎麼一下子就病重了呢?”
楊興紅著眼睛,搖搖頭,聲音低啞:“不算太好,眼睛看東西已經有些模糊了。請了好些個大夫,都說是過於操勞,累出來的。”
王氏聽了皺眉,牽著仰頭打量自己表哥的小女兒的手跟楊興說:“你母親現在在哪兒?帶我去瞧瞧?”
楊興聽了立馬前頭帶路往暖閣走。蔡嫵跟著母親隨在其後心裡思量:“這四五月的天,還在暖閣住著,看樣子二姨母病得著實厲害了些。”
蔡嫵對她二姨母印象並不太多,就記得這是個和大姨母一胎雙生的孿生妹妹,長得漂亮,眼睛很亮,清瘦幹練的樣子。
可等她進了暖閣還沒見到二姨母就覺得自己母親的身體一僵,抓著她的手也有些微微發顫。她抬頭看過去:二姨母正披著一件薄衫靠在床頭,烏黑的頭髮還是被整整齊齊地打理著,臉色略帶憔悴,嘴唇有些發白,卻仍泛著淡淡地粉色。看樣子,即便病著,她也是個美貌不減。
此時二姨母倚靠在床頭聽著大女兒說話,聽到門簾的響動轉頭過來。蔡嫵這才發現,她印象裡二姨母那雙清亮有神的眸子此刻雖還是烏黑漂亮,但卻沒了焦距,只茫然無神地盯在某個方向。然後她就聽二姨母聲音有些沙啞地說:“可是小妹來了?”
王氏再也忍不住,放開蔡嫵的手,走到自己二姐跟前,舀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但那雙眼珠像沒反應一樣一動不動,她忽然悲從中來:原來楊興說的看東西模糊還都是往輕了說的,姐姐如今哪裡只是看東西模糊呢?她分明就是……已經……失明。
“芬兒,給你小姨母看坐。阿璃,就你一個人來的?還是帶孩子一起來的呢?”二姨母因為看不見,所以還不知道妹妹已經在她眼前,自顧自地轉頭對女兒說話。
這時候就聽在門邊的蔡嫵忽然出聲:“二姨母,阿媚也來了。”然後蔡嫵就挨挨蹭蹭地跑到榻邊,一把撲到二姨母腿上,把腦袋伸到二姨母最容易摸到的地方,抱著二姨母撒嬌:“二姨母都不讓芬姐姐給阿媚坐,阿媚生氣了。”
二姨母摸著她的頭,輕輕地笑。然後讓女兒去舀茶點,招呼客人。還低著頭笑眯眯跟蔡嫵說:“等會兒阿媚嚐嚐你芬姐姐親做的糕餅,好吃著呢。”然後低頭神神秘秘地小聲說:“你母親小時候就喜歡吃那個,有一回還被燙傷了,被你大姨母好一頓說。”
蔡嫵轉頭看著從來了以後就有些呆愣地一言不發的母親。血緣是種很奇怪的東西,像她這種和二姨母相處的很少的很看到這張和母親很像的臉如今憔悴蒼白卻依舊端莊整潔時,心裡也忽然有些不是滋味。所以她才故意撒嬌耍痴賣萌地跳開話題,活躍氣憤。如今看她母親臉色悲慼非常,她不覺想到要是哪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