膚,玉白色的,一片柔膩,直晃人的眼。與鯀不經意間輕輕吞嚥了一下,才想起“問它怎麼了”才是正事,就又問了它一遍,它只一味搖頭:“沒事沒事。”他有些惱:“你這是怎麼了,這幾日回回問你,你都說是沒事。什麼都像是不便跟我講似的!”它見他惱了,忙說:“真地沒事,是我一驚一乍,自驚自怪地。”
這時,水來了,丫鬟立於門外,已提來了一木桶的水,問是能不能進來。與鯀便喚她進來。這丫鬟來來回回兌了幾趟的水,最後弄好了那澡水,正好暖熱,便退出去了。
那丫鬟退出去後,那芝就坐在榻上、簇著布衾與與鯀兩兩對視,望了好一陣子,那芝說:“你怎麼還在這兒?”與鯀說:“我做什麼不在這兒?”那芝說:“我要泡澡。”與鯀說:“這倒奇了,哪回你泡個澡我不是在你身旁的。”那芝說:“這回不行,我要一個人在房裡泡。”與鯀說:“你的澡都是跟我一道泡的,這會兒泡個澡倒會趕我出去了?”那芝說:“那是過去,如今不可以。”
來來回回,幾個回合,這芝不論說什麼,與鯀都總有應對,就是不走,他也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必要走開,倒是能有什麼?這芝上平下平前平後平,又不是個大姑娘家,被人看了去,要呼天搶地地說自己名節不保了,且它以往不都是“豪邁”得很的嗎?脫得赤條條地在他眼前晃著,除得光溜溜地泡在澡桶裡還往他身上坐,哪裡會有什麼不便叫他看到的。再說了,能看到什麼,它是哪裡長得特別粉嫩嫩叫人一見就心思大動啊,還是哪裡長得凹凸有致叫人一見就慾念橫生啊。哪裡有這些,一塊扁木,它這是含哪門子的蓄、遮哪門子的羞?
幾個回合之後,一芝一神還於榻上對坐對望僵持著,這芝見說不過他,心一橫,手也一橫,纖長食指直指著大門外,閉著眼大聲說:“我不管,你給我出去——!”與鯀被芝吼了,倒是頭一遭,雖沒什麼中氣與震懾力,可也還是不能無視,便一邊起身,一邊低聲自語:“這了不起什麼?又不是個小娘們兒,還害臊,你身上哪處我沒見過?”
這芝等他走了,忙把布衾掀開,下了榻,像做一名小賊似地掂著腳一路小跑至門前,將門閂子給閂上,還不放心,就移了張圓凳到門前抵著,才放心地除了衣褲,浸入水裡。
水溫將將好,水撫在身上,一身舒泰。只是,它蹙著額看著自己腿間那處,怎麼會長了這個東西?怎麼會也長了這個東西?
一片柔茵下,它好奇,探手去摸了兩摸,也沒什麼嘛。再摸了兩摸,跟著,臉就紅了,好像真地跟摸胳膊摸大腿感受大不相同,怪怪的,麻麻的。它沉默了,倏地將手移開了去,漾起水紋好幾層。再緩緩將身子往水裡沉,半張臉面都沒在了水裡頭,屏著息,只露出兩隻眼睛在水面上,滴溜溜轉了好幾圈,還是忍不住又望向自己那處新長出來了東西的地方。不知是該喜還是該愁。喜的是,這副身板兒該算是齊全了,這樣化形才是有模有樣,不像前五十年那般馬虎了事了;愁的是,它們芝是不是本不該化成這樣的,它也不曉得別的芝化形後的模樣,到底怕自己如今這樣其實是原本不該的。
它好容易泡完了這回澡,拖拖拉拉地起身出這澡桶,拿了帕子來吸乾了身上,再換上一身新衣,跟著就出了這間房門。剛才在那澡桶裡,是愁也愁過,喜也喜過了,不論如何,眼下已至這般形景,也並不是什麼十分不堪的事。長了就長了,歡喜接受下來也好。且它心裡自知自己是對這個變化歡喜大過憂愁的。
與鯀見它出來了,盯著它看了好一會兒。時值炎夏,這初夏的後一段兒一直延續至下月仲夏的前一段兒最是熱得人慌,晴空雖然明媚,可那日頭灼人。這瑞草一出了房門,一襲夏日薄衫,整個人籠在炎陽金暉中,大病痊癒後的神清氣爽,加之泡了澡後的紅潤臉色,怎看都比往日還要再添幾分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