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真是太大膽了。”鄭昭儀走上前來,輕聲道,“太子一貫囂張跋扈,容不得別人說他半句不是。你剛剛那一二三條,簡直是在挑戰他的威儀。你就不害怕麼?”
雲瑤偏過頭笑道:“姊姊不是早就知道,阿瑤一貫膽大?”
鄭昭儀一怔,想起那日在鄭府裡,妹妹大大方方地坦言道,她不懼蘭陵王天煞孤星的傳言,然後把自己嫁到了蘭陵王府裡。這世上人人都懼怕蘭陵王命裡帶煞,倒是她這妹妹,膽子也太大了。
“而且……”雲瑤輕聲道,“太子今夜忽然來此,還說了那些話,我猜測,是蘭陵王快要回來了。”
————————————————————
是月月末,蘭陵王高肅班師回朝。
雲瑤在宮裡住了整整半年多,直到這時才被皇帝放出宮去。皇帝這些天像是吃了些丹藥,精神恍恍惚惚的,就連御史在下面猛咳嗽,他都不正眼瞧他們一眼。等高肅、斛律光、段韶等人交還兵符之後,雲瑤便跟著他們一起離去了。
斛律光在臨走前,意味深長地看了高肅一眼。
高肅神情有些沉重,也未曾說些什麼,便帶著他的王妃回府了。一路上高肅都坐在馬車裡沉默不言,時不時撫著那張青銅面具,眼裡出現了一些沉沉的哀色。
“我親手斬下了那人的首級。”他的聲音裡透著幾分沙啞,也有些疲憊,“從今往後,不管他們是猜忌於我,還是要收回我的漁符,都與我無關了。娘子……阿瑤,你要隨我回蘭陵郡麼?”
說著,他的身體忽然微微一晃,像是要栽倒下來。
雲瑤扶住他的胳膊,輕輕喚了一聲大王。
他按住雲瑤的手,低低說了聲無妨。冰涼的鎧甲之下,連他的肌膚都是微涼的,像是在北地裡吹多了風雪,連身體都透著寒意一般。雲瑤側坐在他身旁,將先前高緯說過的話,一一地同他說了。
高肅全身一震,又像是相通了什麼一般,長長地嘆了口氣。
“我知道。”他嘆息道,“早在我出鄴城之前,便已經察覺到太子對我的不滿之意。但那時陛下他,他尚存著幾分情面。這些天陛下沉迷於道術丹理,太子監國,這種不滿便表露出來了。”
雲瑤訝然道:“監國?但太子他那麼小……”
“他還有太傅、太師。”高肅道,“就算是陛下親政,也絕非是事事親為。我先前在長樂郡時,便聽說太子在朝中說一不二,頗有副君之風;今日見到陛下情狀,才知道絕非空穴來風。”
他低頭看著雲瑤,緩緩說道:“怕是要早些動身回蘭陵郡了。”
雲瑤輕輕嗯了一聲,道:“那便早些回去罷。”
高肅安撫地拍拍她的手背,又靠在車廂裡,闔目養神。他像是真的累極了,神情疲憊,眼下有著淡淡的淤青,連呼吸聲都清清淺淺,微不可聞。雲瑤想起蘭陵王在北地的那些傳言,再看到他現在滿身的疲憊,禁不住心底一軟,側過身去,輕輕地給他揉著太陽穴。
他就勢歪靠在她的臂彎裡,沙啞道:“等到了府裡在叫我。”言罷便沉沉地睡過去了。
雲瑤有些哭笑不得,又感到有些澀澀的。她低低說了一聲“睡罷”,便一動不動了。她知道蘭陵王從北地趕回來,肯定是舟車勞頓,剛剛又在前朝和太子、朝臣們一陣斡旋,所以才會一沾到她懷裡,便全然放鬆地睡過去了。
他睡著的樣子很是安寧,像是半年前的那個夜晚。
車馬隆隆地駛過街道,直到夜幕降臨時,在停留在了蘭陵王府前。有兩個小廝上前挑開簾子,又恭恭敬敬地侍立在一旁,等候蘭陵王和王妃進府。外間依然齊溜溜地亮起了一排的火把,但笑著迎上前來的府丞,卻已經換人了。
府丞在車廂前微微欠身,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