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時珍這才顯出幾分訝異之色來,他以略帶了幾分疑慮的目光看著李清漪。
李清漪從容端坐於上,眸光清澈若水,一派風光月霽,一心為人的模樣。
李時珍臉皮到底比不上她厚,最後還是嘆了口氣,道:“王妃娘娘既有救人之心,如此舉手之勞,我自然不會推卻。”他話鋒一轉,又道,“只是我人微言輕,娘娘就不擔心這味藥會落到旁人手中?”
李清漪親自把摺好的紙條遞給李時珍,輕輕一笑:“醫者仁心。李太醫乃是我見過最有仁心的大夫,我自然是信你的。”
聽了這話,便是李時珍老臉發紅,自是也不好再推卻。他只得接了紙條後便尋藉口離開。
他出了府門,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事情,以手撫額,有些懊惱的自語道:“哎呀,又忘了說。”可他隨即便想起定時有人來給王妃看脈,這心裡頭又安定了許多:他現下忘了說,等過幾天自有人會說。似這般的好事,總是不急的。
等到幾日後,李時珍將李清漪給的紙條遞給陸炳之後,陸炳果真就不藥而癒,過了幾日竟能起床了。
李時珍心裡頭頗有分嘀咕和詫異,宮裡的皇帝得知訊息倒是樂得一笑。
皇帝得了陸炳痊癒的訊息,一邊令李芳去請陸炳來西苑見駕,一邊和黃錦說話。
“以後東廠的事情,你就都交給陳洪吧……”皇帝一邊翻看著手上的道書,一邊漫不經心的道,“有了李默的事情,陸炳總也不會放過東廠之人。陳洪在前頭頂著,那些人自然只會記恨他,你日後退下來也好養老。”
黃錦把手上的茶盞一擱,連忙跪下,眼中含淚:“皇上怎麼說這個?奴才就算是老了也是要伺候皇上您的。除非,除非您嫌棄奴才老了不中用。”
皇帝抬手合上道書,忽而仰起頭長長的嘆了口氣:“你老了,朕也老了啊……”他此時竟是生出幾分罕見的寂渺之情來,摸著長鬚,不由說了幾句真心話,“實在不行,百年之後,你就給朕守墓吧。清苦了些,但總不會招人眼,求個安穩也是有的。”
黃錦險些哭出來,眼睛一紅,用袖子抹了抹眼淚,委屈的道:“皇上,您可是要修道的,長命百歲,怎地就說起這話了?”
“是啊,怎地就說起這話了……”皇帝恍若回過神來,笑了笑,似是自語,“是啊,朕是要修道的,自當與天地同壽。”
適時,李芳進來稟告了一聲:“陛下,陸都督來了。”
“讓他進來吧。”皇帝懶懶應了一句,把案上的道書交給黃錦收拾起來。
外頭的陸炳身著一品大員才能穿的硃紅蟒袍,筆挺得站在廊下,神態沉靜。他此時在想那張李清漪託李時珍遞給自己的紙條,那上面只有兩個字,寫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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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給陸炳的紙條上面到底寫了什麼啊?”裕王好奇的不得了,忍不住抱住李清漪悄聲問了一句。
李清漪並沒有直截了當的回答,反倒是懶懶的道:“李默是死在東廠裡頭。陸都督素受皇恩,錦衣衛如今可算是事事都壓東廠一頭。倘若無人撐腰,東廠又哪裡敢動手?”
裕王若有所得,眼中神色一凝。
李清漪見他受教,面上不由一笑:“能差遣得了東廠的只有兩個人——皇上和嚴首輔。”她語調輕緩中卻又帶了幾分譏誚,“陸炳自然也知道這一點,這兩人一個是他想都不敢去想的,一個是他現今報復不了的。那這仇最後自然只能記在惹出了所有事情的趙文華頭上。”
李清漪眸光微動,映著屋中的燈光顯得極亮,好似想著什麼有趣的事情一般,便是硃紅的唇邊都噙著笑。她的語聲依舊是往日裡的溫柔,細細的和裕王分說:“自然,趙大人如今乃是工部尚書,太子太保。他風頭正盛,我們輕易也動不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