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如墨的筆桿被高舉到空中,在陽光下一圈又一圈緩緩轉動。
她盯著筆蓋,眼神閃閃爍爍。
然而沒有破口大罵,也沒有呼救,一個念頭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浮現在腦海裡——棲川之前的深深鞠躬,究竟是為了拿到她的筆,還是為了勾銷舊賬騰出餘地,來盛放新的、截然不同的惡意?亦或二者兼而有之?
「後來我發現,你沒事的時候就會帶著這支鋼筆。從體育場到家政教室,有事沒事還會對著它說話,原本不會的題目,在拿到這支筆之後,居然全部都會做了——吶,請告訴我,你究竟是患上了戀物癖;還是……」棲川危險地眯起眼睛,長髮輕輕撓著她的脖頸,「這支鋼筆有什麼端倪?比如一個用於作弊的微型計算機?」
千枝忽然鬆了口氣。懸在半空的心,因為她乾脆利落的斷句而重新落回原位。
她動了動生鏽的關節,聲音平平的,「什麼都沒有。大概是第一種情況吧。」
「哦?」棲川驚訝地挑了眉,甜膩的笑聲鋪天蓋地傾覆過來,「你是變態嗎?我才不信。要不要我們踩一腳試試看——」
話音剛落,千枝忽然猛地側身,一肩膀撞在她開開合合的下顎上,抬頭一把奪過那隻鋼筆——
棲川玲子痛得倒吸一口涼氣,面部表情扭曲成詭異的快意猙獰。她踮起腳,躲開千枝的手,然後……
然後輕輕轉動腕部。
啪——
鋼筆在半空中劃出優雅的弧度,牽著兩道複雜的目光,墜進了後花園的小樹林裡。
一枝驚鵲。
無數雙翅膀擊打著長空,啪啪啪地扇著千枝的心臟。胸腔裡火辣辣地燒起來,像是猝不及防,捱了左右各一下響亮的耳光。
她愣住了。
像一個溺水者抓緊最後一根葦杆,千枝撲向走廊的欄杆,下巴重重撞在瓷磚上,上下牙關磕到一起,淡淡的血腥氣衝退了眼眶的溼意。
目光深深扎進那片小樹林,掘地三尺,一路向下延伸。
「我……」
然後扭頭望著棲川玲子,嘴唇顫抖。
然而對方卻只是雙手環胸,一言不發地看著她。再一次駐紮進輕蔑和不屑的眼睛掃過千枝的面頰,她捏緊了空蕩蕩的手心。
背上一層細密的汗。
「哦~看來這不是智慧的嘛,至少沒能自己飛起來。」棲川吐吐舌頭,轉身,馬尾辮的髮梢削過她的臉頰,涼,又痛,「有什麼大不了的,不過是一支鋼筆。」
「別走!」千枝忽然開口。
距離考試開場還有五分鐘,寂靜的走廊上,只剩下兩人四目對望,相視無言。
她於是大膽走上去,不依不饒地迎上那道目光。
「閉上你的嘴。那支鋼筆對我的意義……」
「你這種傢伙,永遠都不會明白!」
然後在棲川五味雜陳的表情裡離開。鏗鏘的腳步聲,像是中午時分教室裡被關緊的門。
她的手伸進衣袋,緊握成拳。
直到最後一科英語考試的鈴聲響起來。
*
考試結束,二年C組的班導走進教室佈置暑假作業時,抬頭環視座下,發現角落裡靠窗的位置少了一個人。
他放下手中的資料夾,指名道姓地問那個令人印象的女孩子去了哪裡。
「你知道嗎,棲川同學?」
瘦削的肩頭繃緊一下,棲川搖搖頭,依然只是坐在桌前,沒有動。
「不知道。」
千枝的鞋底踩在枯葉上,每走一步,就踏出清脆的節拍。英語是她這幾天下來考得最認真的一場,然而,收卷鈴甫一響起,鑽研過的題目就在瞬間被打包逐出大腦。現在她滿腦子只剩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