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次徹底交惡後,就對奧林匹斯的一切異動分外留神的睡神並沒有對此置之不理,而是很慎重地立即去了莎孚,恭敬地俯身,把信件呈給了兩位陛下。
阿多尼斯接過,先是草草瀏覽了內容,又跳回開頭想細讀一番,就察覺到冥王自然而然地站到自己身後,彷彿只是想一起讀信的舉動。不由得臉色一黑,直接頭也不回地將請柬給了對方,旋即往前走了兩步,徹底退出那有力的臂彎能掌控的範圍。
哈迪斯泰然自若地也跟著邁了一步。
即便忠實的修普諾斯低眉斂目地侍立在一旁,彷彿沒有留意他們的舉動,阿多尼斯也著實不想當著部下的面跟他做幼稚的較量:“我既有閒暇,就代你赴了這項邀約,再將那份禮物當做賀禮,以尊貴的原主的名義轉贈吧。”
哈迪斯想都不想,斷然否決:“不可。我去。”
不料阿多尼斯就等他這句話了,當下就從善如流地頷首:“如此也好。那便勞煩陛下了。”
還親手拾起被冷落在草地上許久的木盒,雙手恭敬地奉上。
哈迪斯:“……”
對他難得一見的呆怔,阿多尼斯唇角微揚地冷眼旁觀,初次真正感到了佔上風的滋味。只是還來不及感到些許快慰,冥王便理所當然地話鋒一轉:“身為冥後,你自當與我一同前往。”
“恐怕難以從命了,受到邀請的,自始至終都只有你一位。”阿多尼斯對這點倒有所防備,當下就將那張請柬又取了回來,以極悅耳動聽的清澈嗓音誦讀:“致尊敬的冥府君王,我敬愛的兄長,嚴明的哈迪斯呀,驅使我不安地寫下這張註定不受歡迎的請柬的,正是你那對婚姻不忠誠的弟弟,令我的尊嚴岌岌可危的丈夫。說出來又有誰會相信,婚姻的庇護者連她的幸福都無法守住,也無法停止丈夫對她的無情踐踏與辱沒?單從容貌儀態而論,他可謂是儀表堂堂;單從表面看我所擁有的,也是成群子女,尊崇地位;單從他有過露水姻緣的女子們的結局來看,也是我毒辣偏執,不容情面。”
“幸福!人人皆以為我幸福!我但凡有一絲一毫的先見之明,看穿甘甜蜜語是預兆淚水與死亡的兇星,當初就不曾被權慾薰心的他所欺騙,這樣一來,我至今也許真是個幸福的人。在他有意的誘惑下,我的心裡只有他,眼裡只有他,口中也只有他,這一切付出換來的回報,是讓我在表面的光鮮中步履蹣跚,卻羨慕浸淫在愛河中的死去,被無窮無盡的煩惱所折磨,嚐盡了青澀果實的酸苦,恨著不還巢的鳥兒。他不忠實,卻怪我嫉妒;他花言巧語,卻怪我實話實說;他哄情人微笑,卻不屑用心思叫我展顏;他將我辱罵,卻怪我哭泣叫他失了顏面;他給卑賤的血脈賜予高位,卻責我心胸狹隘,疑神疑鬼。”
唸到這裡,阿多尼斯忍不住看向全然無動於衷的哈迪斯:“神後這回為了博取你的支援,可真是豁出去了。”
赫拉給他的印象,一直是高傲自持的,偶爾當著眾神的面苛責宙斯,也是毫不示弱的針鋒相對。
這次卻不惜將華美的厚裳捲起,忍痛撕開了薄痂,把最醜陋也是最弱勢的一面展露給素來對他們的爭吵置身事外的哈迪斯看,就為了懇求他的憐憫,好幫忙主持公道,可見她有多恐慌自己的地位會受到那對新來的美人的衝擊。
哈迪斯平靜道:“他許久未流露出類似的意向,這回突然強硬,她定會擔憂。”說完,他又補充道:“況且赫柏即將下嫁,宴會上侍酒的位置就會空出。”
當初為了給不受寵愛的女兒爭取來這麼一個不起眼的神位,都被迫向宙斯做出了不少妥協的赫拉可謂是恨極了他想將這騰出的位置輕易賜出去的意圖,甚至作為神王與神後誕下的珍貴子嗣,赫柏會淪落到嫁給流著她父親和凡女的骯髒血脈的赫拉克勒斯的地步,也擺脫不了宙斯的一手策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