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舉著實叛逆,但當真一股豪情瀰漫心胸,只覺得漢高祖斬蛇而起不過如此。然而此刻北靜王兵戈相向,他才明白,他這樣的小蝦米,本來就不該自命不凡地摻和進這麼危險的謀劃中來的。
當著眾多人的面兒,林沫把姿態擺得奇好,不惜同水溶撕開了臉,令他放人。他原是今天這場鬧劇的贏家,便是衝他王渝咄咄逼人嘲諷兩句,也不會有人覺得哪裡不妥。然而出聲放人的舉動,卻更是贏來了鋪天蓋地的讚賞。
可是等人群散去,北靜王府神出鬼沒計程車兵把他擄走,又會有多少人注意呢?
不過林沫看樣子也沒管他,拉起水溶就走。兩位青年才俊之間的關係早已傳得不見本宗,即便是劍拔弩張的時候仍然有人眼睛不好使,覺得他們中間旖旎萬千。好在無論是林侯還是北靜王,此時的臉色都不算好,也沒人敢正大光明地刺探他們兩個。水溶也就罷了,林沫手持尚方寶劍,端坐音象橋上,三天來舌戰群儒未逢敗北,已足夠讓這邊看夠了熱鬧的人敬重地替他讓出一條道來。
“諸位,林沫本欲在此橋上,尋得虞斌大人親至,好好地同他說一說為臣之道,然而如今情勢有變,在下先行一步。誰若是見著了虞斌大人,記得替沫問他一問。”他反身拱手,倒是說得禮貌端方。只是等上了馬車,便又是另一番臉色來:“你果然是在天津!”
水溶皺眉道:“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
“無旨妄行,御史聽見了參你一本你也無話可說。這回又打算拿我當擋箭牌?”林沫冷哼了一聲,“看樣子你是闖過鐘鳴樓了,三殿下不在裡頭?有沒有確切訊息說他已經離了天津?”水溶被他戳破了心事,正猶豫著要怎麼道歉,又唯恐他生氣,只能撿要緊的說:“倒不是因為我對浮之存了別的心思才來,今兒便不是他,齊王韓王隨便誰困住了,我也是要來的。”
林沫冷笑道:“同我說這個做什麼呢?鐘鳴樓裡頭沒人?”
水溶道:“我抓了茜雪國的小翁主。”
林沫訝然地看了他一眼。
“我祖父曾與茜雪國有過交易。”他咬了咬牙,發狠道,“我知道一點茜雪國的秘辛。那位女王也知道一些我們家的事。都是狐狸,誰都有把柄。”林沫問:“從前扶搖翁主在京城橫著走的時候,倒沒聽你說過這事。”
水溶“嗯”了一聲:“現在已經沒有了。”
林沫猜到了什麼,倒是問了個明白:“什麼沒了?”
“我祖父同茜雪國來往的證據,都沒了。”水溶笑了笑,“我拿住了賈家的幾個男丁,虧得是還有幾個明事理的,知道這種事大逆不道,顧忌著家裡頭的女眷,存了棄暗投明的心思,領著我的人去打探了訊息。浮之的確已經被送走了。”
林沫皺眉:“我以為虞斌或者王鏞會用他來威脅京師。”
“大概是因為,有更重要的地方需要這麼一個人質。”水溶殘忍地提出來。
這倒是的確。天津雖然是兵家必爭之地,然而如今的情勢已經明朗,皇帝多年來的長治久安總算起了作用,就林沫這幾天看來,百姓或許會被煽動著對秦王、韓王、明麗公主這樣的王公貴族心生不滿,但是絕對沒有改朝換代的意思。太平日子過得好好的,誰願意去添那麼多份煩惱?還是會一不小心把命丟掉的大麻煩。京津二地情勢危急,可是說到底,離這硝煙遙遠的地兒,反倒是眾志成城,百姓安居,並沒有為了吳濂水一人的大業鬧騰得自己不得安寧的打算。
因此,兵臨城下的窘狀之下,皇帝焦慮得很,可是換句話說,吳濂水能引起的亂子,也就是在這王朝心臟的中央。他手上的籌碼不多,然而讓當皇帝的寢食難安也已經足夠,可是如果心大一點,就會發現,只要京師穩住,吳家將毫無勝算可言。
“賈家的人可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