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姐點頭稱是,心裡卻是洞明的,她雖然也在夫妻獨處時笑話賈璉是國舅爺,倒也清楚元春只寶玉一個嫡親弟弟,有什麼好處同他們大房是無甚關係的。何況,皇后娘娘在,連寶玉也算不得什麼國舅爺。貴妃說得好聽,到底也是皇上的妾。
這北靜王也是個妙人,名曰水溶,弱冠之齡承襲父爵,乃是這京城裡少有的青年才俊,丰神俊秀,儀態甚美。饒是林沫,也只得暗歎不如。
北靜王來訪,他自然得恭敬地迎出來,正要行禮,卻被水溶攔住。林沫道:“王爺,禮不可廢。”
水溶搖頭道:“我是私訪,同泰隱以私交相論,莫要太生疏了。”林沫自己不知道自己的來歷,在京城裡戰戰兢兢地過日子,水溶作為天子近臣卻是清楚的很。沫字音同末,如今那宮裡,可無一子誕生!
林沫叫手下奉了茶,問道:“王爺來,可是有何指教?”
“指教談不上。”水溶叫下人在外頭守著,方才小聲對林沫道,“倒是有一樁軼聞,林賢弟家有位表姐,聽說是封了貴妃的呀。”
林沫笑道:“仔細算起來,那家原也不是我的外祖,不過是看著妹妹罷。榮國府那樣的人家最愛熱鬧的,生了個銜玉而生的兒子還要鬧騰得滿大街都是呢,何苦如今出了貴妃。”
他這話說得很有意思。
林沫當然不是個傻子,他先前做侍讀學士的時候,是真正的天子門生,最會揣摩聖意的,當今對那舊臣家裡很是不滿,不過看在上皇的面子上罷了。這賈家又是個荒淫無道的,閨閣裡頭姑娘的名字竟然是滿大街地都知道,生個兒子銜玉,在皇家是個好兆頭,可在普通人家,是什麼意思?偏偏他們還不知道收斂。林沫是個獨善其身的,自然想遠著賈家,是以好生地提點過妹妹。他早聽說北靜王同賈家交好,因此這話多少有些試探之意。
水溶面上笑著,心裡叫苦,林沫是個有主意的人,他原本想著兩邊討好,藉著賈家討好上皇,藉著林家討好今上,誰料這林沫一句話,竟要他找個站位?
北靜王長袖善舞,誰都討好誰都不得罪,才在早已衰退的四王八公中獨領風騷,他也清楚今上的意思,是以稍一察覺出林沫的身世,便親自趕來套些近乎,哪裡料得到這林沫竟是這樣的心思。
是以思考半天,苦笑道:“林賢弟如今雖有爵位,到底是沒有依仗的,若同賈家交好,當是有利無害。”
林沫也不說話,只是偏過頭沖水溶笑。他本就生的好,這一笑,唇紅齒白,面如冠玉。水溶想起自己先前誇賈寶玉的那句如寶似玉,忍不住心裡有些癢。
只是這林沫可不是賈寶玉那等容易糊弄的,他咬了咬牙道:“罷罷罷,我知道林賢弟是個有主意的,我也不多說了,橫豎你有事,找我就是了。”竟連那慣用的自稱“本王”也不敢再說了。
林沫也不知這北靜王的示好是何意思,不過他既然都這麼說了,林沫自然就大大方方地點頭道:“有王爺這句話我就放心了。”又假惺惺地加了一句客套話,“王爺這一口一個林賢弟,倒也太過客氣了,不如就叫我泰隱吧。”
水溶氣得沒話說。
第4章 北靜王弄巧反成拙,王熙鳳苦心離姑母
水溶作為北靜王,處境一直很微妙。他不是天子寵臣——兩代天子都覺得北靜王府世代過分圓滑了些,但他卻是名副其實的天子近臣。皇帝並不十分喜愛他,但卻也明白他是個小心謹慎不出岔子的,是以有什麼事也愛吩咐了他去做。而對於水溶,上皇說,頗有其父之風。當今道,好個八面玲瓏的北靜王。
而如今,長袖善舞的北靜王犯了難,他碰上了一個不怎麼樂意打太極的林沫。而且林沫這人吧,自己不想處處逢源也就罷了,竟要求同他交好的也站個立場。偏偏他身份擺在那兒,便是水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