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沫斜眼看了他一眼:“為什麼?”
“不知道,只隱約聽到南安王府。對了表哥,你聽過沒有,說是榮國府上的那位寶二爺,要定下杭州織造餘毅甯家的女兒了。”
林沫本來對榮國府三個字深惡痛絕的,只是聽到“織造”,卻又是精神一凜:“你說誰?餘毅甯?賈寶玉一個白身――”容嘉道:“表哥以為,一府織造又是什麼了不得的人物?富可敵國、金枝玉葉……他們也真是敢吹,真不怕惹來殺身之禍,你說說,做個官,做到誰都知道他們有錢,真當人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太上皇先前下江南叫餘家接駕了一次,那可是,也不看看甄家的下場。”
林沫“唔”了一聲:“江寧、蘇州、杭州俱有織造,餘毅甯的確是最露富的一家了。”
“另兩家――呵。”容嘉也笑道,“就是離京裡頭太遠了。”
“本來就是肥差。”林沫知道他要說什麼,只是打斷了一句,“這樣的人家太多了,回頭他們自己作出來了,吏部去查,能查出什麼來都好,要是沒頭沒腦地,就說他們怎麼,要去查他們,那第一個倒的人就是我自己。水至清則無魚,便是我自己,來之前還收了我們戶部一個員外郎的一包茶葉呢。滿朝文武,你要說真的清正廉明到一根針都沒收到過的,那有,但絕對不在京裡頭。”
容嘉自然也是懂得,低下頭,過了老半天才嘟噥了一句:“我前不久嚇了賈寶玉一次。”
“怎麼嚇得?”林沫問。
“就……當著他的面動了趟手,下手重了些。”容嘉臉紅紅的,“他說話委實不好聽,我好像剋制不住自己似的。”林沫沒忍住笑出聲來:“好好好,不過我怎麼沒聽見動靜?不像他啊,被嚇唬了都能忍住不張揚?”
“也許他自己也覺得窩囊吧。”容嘉道。
寶玉的確覺得窩囊。他自幼嬌生慣養,雖然賈政總嫌他沒用,但有賈環、薛蟠在旁邊襯著,他也算是個指禮懂事的,每每長輩遇到,總是隻有誇的。偏偏容嘉既不講道理,又獨斷專行,蠻橫得緊,只是他擔心林妹妹,不敢告訴人,自是打落了牙也只能往肚子裡頭咽,其中酸楚,不足為他人道。
前幾日,賈母房裡露出口風來,說是要給他說門親事,先不叫他知道,只是連襲人麝月都曉得了,他又不是真的聾子。餘家的女兒聽說也是個精明能幹的,不遜寶姐姐,只是他聽說了這個,就委實提不起興趣來。
寶姐姐冰肌玉骨,端莊嫻靜,固然是好,只是老愛提些讀書上進的話,叫他經常興致勃勃的就被潑了一盆冷水,這餘家的女兒生於官宦人家,又有那等“賢名”,想來也是個愛講道理的。
王夫人知道瞞不過他,倒是大大方方地承認了:“我的兒,你可別不知好,餘家的富庶權勢,可不比當年的甄家要差。他們家的嫡女,你還要怎麼?”原本賈母說要給寶玉說親,她還嫌老太太多事,只是聽說了是什麼人家後,心裡也只有滿意的。
誰知寶玉更是洩氣,溜回大觀園去找探春。
如今鳳姐不在,探春同李紈管著家事,正在稻香村看田莊送來上的租子,安排過年的物什,看到他來,兩個人先是一陣調笑:“恭喜恭喜。”見寶玉不甚高興,奇道:“這是怎麼了?”寶玉嘆了一口氣:“總覺得今年過年過得忒沒意思。”
李紈道:“二丫頭嫁了,薛大姑娘和雲兒又在家裡頭備嫁,不方便出門,是不如往常熱鬧。”探春道:“明年不是又要熱鬧了?”李紈知道她在擠兌寶玉,也笑了起來,道:“我時常聽說江南的水土養人,當年看到林妹妹,就覺得是天仙下凡,比公主也不差,後來,可不是?杭州也是個好地方。我看好多戲裡頭,都是那些地方。”
寶玉想起江南水鄉出來的美人兒,也甚是嚮往,只是有黛玉珠玉在前,又忍不住浮想聯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