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能原諒三爺的。”她一邊說一邊看雪雁,雪雁忙道:“我來的時候,紫鵑正勸著,約莫是已經歇下了。”
林澈想了半晌,抽身進了裡間,也不要人研磨,自己抓著筆,呵了口氣暖暖硯裡的餘墨,匆匆寫下幾行字,遞與雪雁:“煩勞雪雁姐姐帶回去,若是姐姐還沒歇息,請她一覽,一切都是我的錯,明兒個一早,我自去負荊請罪。”
他說得誠心,雪雁也只得應了。
黛玉倚著床欄,心裡又氣又急,榮國府不爭氣,連累了林澈,約莫著還連累了大哥,人家抱怨幾句也是應當的,只是她一片真心地對著家人,臨了卻還要被疑一疑,怎能不傷心?忽的想起惜春當年常說:“他們做下那樣的事,我只恨不能同那邊徹底絕了聯絡!”她是沒有惜春這樣的心思的,可是也忍不住想著,真是筆孽賬。
可是無論如何,林澈也不該那樣說父親呀。
紫鵑無可奈何地守在她身邊,也不敢勸,她出身榮國府,身份本就尷尬,原先聞歌在,她年紀大,見識也多,倒能勸一勸,可惜如今聞歌備嫁,住到了林白氏那兒,也算是主人家抬舉抬舉她的身份,聞琴幾個也不好說自家三爺什麼,她倒指望雪雁說點什麼,可惜雪雁被黛玉派去給林澈送東西。心裡想想便憤然想:“給他做什麼呢,又不識好,我們姑娘難不成是倚著他林三爺過日子呢!”
正想著,雪雁悄悄地走了進來:“姑娘睡了沒呢?”
紫鵑悄聲衝屋裡努努嘴,皺眉搖著頭。
雪雁壯壯膽子,衝裡頭喊道:“姑娘,東西我給三爺送去了,三爺說天晚了,不便來見姑娘,明兒個親自來,他給姑娘寫了封信,姑娘看麼?〃
紫鵑急了:“死丫頭,你做什麼呢?還嫌姑娘不夠傷心?”
裡頭黛玉卻道:“拿來給我吧。”
林澈的字跡不如他大哥的蒼勁有力,他是學醫的,寫起字來頗有懷素之不羈,黛玉拿到手先是為一手好字嘆了一嘆,繼而讀道:“吾林氏百年,起於勢微,行醫濟世,仁謙禮和,所圖者惟一虛名耳。先父亡於大義,長兄茹苦含辛扶持幼弟,一肩擔負闔族生死名望,鳳凰惜羽,金翎恥於塵浸,濯泥傷冠,悔不自勝。”不覺道,“這寫的是什麼!我原來只道哥哥文章寫得雖好,寫詩的小才卻不夠,原來弟弟也是這樣的。”心裡卻忍不住想,他也算有些良心了。
雪雁還忐忑地在簾外等著,不禁開口道:“姑娘,三爺身邊的雲荔妹妹還在外頭等著姑娘的回信呢。”
黛玉心裡一動,問道:“這大冷的天,弟弟怎麼還叫人來呢?”
“三爺本來打算親自來賠禮的,因我說姑娘已經歇下了,雖是同宗兄妹,到底男女有別,才沒有過來。”
“叫幾個小廝提好燈送雲荔回去吧。”黛玉抿唇道,“叫她問問澈兒那棉衣還合身不。順說一句,我到底是姓林的,莫把我當外人。”
紫鵑暗暗稱奇,她幾時見過黛玉這麼容易就消氣了?先頭同寶玉最親密的幾年,寶玉便有了什麼惹了她不高興,也至少幾天不理人的,林澈這回說的話簡直誅心,她聽了都寒顫,怎麼黛玉竟這麼輕易就消氣了?
黛玉自己卻暗暗想起紫鵑偷聽來林家兄弟二人的話時,孔靜嫻說與她聽的話:“澈弟雖說懂事得早,到底年紀還小。”
她也猛然想起來,林澈才十三不到,這樣的年紀,擱在別人家還在父母親膝下承歡,便是她自己也不過是在深閨繡花,可是澈弟卻已然在太醫院裡當值,經著那一分分地風劍霜刀了。她自幼喪母,林澈也是幼失慈父,孤兒寡母地一步一步地走到京裡,視林沫為唯一的依靠,發發牢騷簡直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何況,元妃的行為真的讓這個十二歲的小孩子陷入了一個危險的兩難境地,而這一切,也確確實實是榮國府的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