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治十七年庚子十二月,塞楞額三歲了,這年裡,安親王嶽樂的六子青盛、七子圖蘭塞都因體弱而夭折了,加上上一年裡走的四子阿裕錫,塞楞額竟成了府中的「長子」。塞楞額是王爺眾多子嗣中唯一一個沒有生過大病的,自小活潑聰慧,更得嶽樂歡心。塞楞額的健康成長也多少減弱了王爺的喪子之痛,只期望著塞楞額早日長大。
雖說這年裡,張氏又為王爺誕下一子,可這位十一子愛滋,體格與塞楞額相差甚遠,沒挨過多少日子,兩歲時便夭了。此後張氏好不傷心,也就暫時緩了生子節奏,一門心思在照料塞楞額身上了。四歲的塞楞額看著額娘因為早夭的弟弟傷心,邁著小步子晃到額娘身前,學著前些日子裡阿瑪的樣子,用小小的手掌輕輕拍著額娘,邊拍著嘴邊還訥訥道:「額娘,額娘,塞楞額陪你。」因為完全夠不到額孃的肩膀,只是輕輕敲打著張氏的膝蓋。
這一舉動深深融化了張氏的心窩,痛失了幼子,可仍有個健康懂事的兒子,她比這府裡的任何女人都幸福。她不要什麼福晉之位,也不求自己的兒子襲了爵位,她只要她的塞楞額健健康康的,她要看著他長大,看著他成家,看著他給她生孫子。當初被納入王府,她沒有任何選擇的機會,家族靠自己,而自己的一生也由不得自己去選,只怪自己是個女人。如今她有了兒子,她的兒子將來有機會活的比她好,比她自由,這就是她最大的期盼了。
可眼看著王爺的兒子們一個個的去了,而那拉氏也突然病倒了,她不免慌了神,生怕這王爺在沙場上積下的孽債要讓府裡的子嗣、女眷們來償還。她走了不算什麼,可她的塞楞額如今成了「長子」,她怕下一個要「替父還債」的便是他了,這怎叫她能安心?戰戰兢兢的過了這幾年,雖說愛滋剛滿兩歲就走了,卻也算為塞楞額擋了回煞,無論如何,她是不能再讓兒子出岔子了。想到這,急忙將站在身前的塞楞額抱進懷裡,怕有誰要來跟她搶了去似的。感知到額孃的悲傷與慌亂,胖乎乎的塞楞額不哭也不鬧,乖乖的窩在額娘懷裡,不多時,睡著了。
順治末年,是個多事之秋,失了董鄂妃的順治帝再無心朝政,而後又感染了惡疾,重病在床,朝中之事嶽樂不得不多加跟進。不足五歲的塞楞額得了王爺重點交待,在府中一定要仔細照料,切不可染了病。千叮嚀萬囑咐,病來依舊如山倒,小小年紀的塞楞額還是病了,嶽樂震怒,王府上下忙做一團,小小的屋子裡擠滿了前來應診的大夫,為首的是城裡有名的「賽華佗」胡大夫,細細把了脈後,拱手向王爺回稟,道:「啟稟王爺,八公子乃染了風寒,只因尚且年幼,體質不足以抵擋,但並無大礙,只需服了藥再細緻調理幾日便可。」
嶽樂聽了胡大夫的話,緊擰的眉卻並未舒展開,手中的茶盞仍舊緊緊握著,不品也不撤。剛下了朝回府,補服尚未來得及更換,聽了下人稟報就匆匆趕來,往日裡活蹦亂跳的愛子如今躺在床上,病懨懨的樣子,讓他這個徵戰多年的鐵血漢子也不禁揪起了心。手一揮,看了眼候在旁的另兩個大夫,「你們也去給塞楞額把脈,看看是不是隻染了風寒,若是有任何疏漏,你們一個也別指望脫了幹係!」宮裡如今都在為聖上的病焦灼著,即便貴為親王,也不敢在此時僭越,請太醫來為自家孩兒診病,只得把這城裡有名的大夫都請了來,雖說往日裡他並不相信漢醫的技藝,可當年追擊張獻忠時,身上最重的箭傷卻也是被一位外出採藥的漢人所救,如今也不得不再次相信一次漢人了。
直到聽了三位大夫如出一轍的診斷,嶽樂才算是稍微緩了口氣,著下人趕緊拿了方子就去煎藥,看著主子略微輕鬆的神情,一屋子候著的奴才也不禁在心底鬆了口氣:雖說這八少爺只是位庶福晉所出,可這府裡哪個會不長眼,看不出這幾年裡王爺對塞楞額的喜愛,且不說剛出生時的午夜不肯離手,往後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