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牆上的鐘表走到了九點整,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那聲音「嗡」地一下炸開,把陷入沉思的老母親嚇了夠嗆,她抬起頭,看著錶盤上的時間,嚥了一口口水。
老母親早就知道,姐姐瘋了。從青年背叛了他們的感情,向她妹妹求婚的時候,她就已經瘋掉了。
瘋子發起瘋來能幹出什麼事,誰也想不到。
姐姐給人的壓迫感太強了,老母親到底也沒膽子爽約。她走出房門,大廳裡,她的小女兒和女婿正在下棋,她說了聲要出外透透氣,就獨自離開了別墅。
神廟和洋樓離得並不遠,老母親繞到了洋樓後面,就看到了神廟。那個有著深藍色屋頂和血紅色柱子的建築被蓊鬱的林木包圍著,顯出一種陰森的不祥。
廟裡點著蠟燭,燭火透過大開的廟門照射出來。
這一點光反而更增詭異。
老母親慢慢地走到了神廟的門前,她站在門口,從門框之中看到了神像盤坐著的巨大下半身。神像前的供桌上、地上擺滿了蠟燭,到處都是星星點點的火光,將四面牆壁和天花板都映成了危險的紅色。
姐姐背對著她立在神像前,身上穿著一件素白的長裙,裙子因為火光的照耀顯出了一點紅,那件裙子並不寬鬆,套在姐姐乾癟的身體上,卻像個大麻袋一樣空蕩。她黑髮未梳,披散在後背上,已經及腰長了。
她的陰冷感和蒼白感太濃重了,比起活人,她更像放了半天的屍體,紮好的紙人,來索命的怨靈。
「女兒。」
老母親看著那個可怕的背影,顫抖著叫道。
姐姐沒有回應她,只靜靜地站著。
似乎在等她自己走進來。
老母親沒有辦法,只能強行壓下心頭瘋狂湧動的恐懼,扶著門框邁了進來。她的雙腳剛剛踩到地面上,還沒踩實,身後就傳來「砰」的一聲巨響,廟門被一陣突如其來的大風吹動,嚴絲合縫地關上了。
老母親大驚失色,連忙回身去扒門縫。
「過來吧。」
這時,一直默默站著的姐姐終於開了口。
這一聲呼喚激起了老母親後背上的雞皮疙瘩,她回過身,緩慢地、謹慎地朝姐姐挪步子。
在這個過程中,她感受到有一股冰涼而充滿玩味的視線黏在她的臉上,她無意識地抬起頭,對上了神像的頭顱之一。
那顆神像腦袋正笑眯眯地看著她。
老母親已經好多年沒有看見過岱迦了。
自從她的丈夫被岱迦神殺死後,她就拒絕參與輪流侍奉神明,其他村民既是同情她的遭遇,也是拿她這塊滾刀肉沒辦法,只能默許她這麼做了。
這麼多年過去,她幾乎記不起神像的模樣了,但這個對視彷彿一支利箭,貫穿了她的大腦,於她迷霧繚繞的模糊記憶中打出了一條狹窄的通路。
透過這條通路,她的目光穿越了時間,落到了當年在神像前哭嚎的可憐女人身上,在她顫抖不止的肩膀處停下。
那個女人不是別人。
那是多年前的她自己啊。
老母親看見了當年她走進神廟的場景,也看見了她那時絕望崩潰的樣子,一瞬間,所有被她刻意埋葬在腦海最深處的痛苦記憶,像被大風卷攜的枯葉唰唰朝她飛來,無情地劃過她的臉龐,割出一道道的血。
老母親頓時癱坐在了地上。
她無助地捂住臉,指腹陷進面板裡,剛修剪不久、還未變圓滑的指甲在她臉上摳出了深深的印子。
疼嗎
疼,好疼的。
但這一切都比不上回憶施加給她的痛苦。
「母親,好久不見。」
姐姐清冷的聲音從面前傳來,老母親